花果山的日月轮转，不记年岁。
凌霄栖身的石室，早已不复初时的清冷。石壁上被她以指力刻画下无数云纹水痕，深浅不一，皆是修炼《混元一炁功》及感悟云雾之道时，心有所感随手留下的印记。室内灵气氤氲，虽不及五庄观那般道韵天成，却也自有一股混元初开、生生不息的意蕴。
她盘坐于石榻之上，双目微阖，呼吸绵长若有若无。体内，那口先天混元之气已从最初游丝般微弱，壮大至如同溪流，温驯而坚韧地在她残破的经脉与灵魂裂痕间循环往复。每一次流转，都带来细微的麻痒与刺痛，是新生在取代旧伤。灵魂深处，那场自爆留下的焦土，正被混元之气一点点滋养出新的生机。
《混元一炁功》的玄奥，远超她想象。它不追求瞬间的爆发，不区分五行属性，只专注于“一”。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一切皆归于此“混元一炁”。这口气，是生命本源，是变化之基。正因如此，它才能无视她曾被系统摧残得乱七八糟的根基，从最源头处着手修复、重塑。
数月苦修，成效显着。虽距离完全康复尚远，法力更是微末，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变得更加凝实、纯粹。那种摆脱了系统寄生后，灵魂再无滞碍的自由感，是任何力量都无法替代的。
这日，她正尝试将混元之气与“云隐雾遁”结合。心念动处，周身雾气不再是单纯隐匿形迹，而是随着混元之气的流转，时而缥缈欲散，时而凝实如纱，隐隐竟有几分当日孙悟空以树枝划开巨石时，那虚实转换的韵味。
“哟，还没笨到家。”
戏谑的声音在洞口响起。孙悟空不知何时回来了，依旧是那副惫懒模样，斜倚在门框上，手里抛接着几枚龙眼大小、散发着淡淡金辉和浓郁药香的丹丸。
“师父。”凌霄收功起身，恭敬行礼。目光扫过那几枚丹丸，心知这定然是他从太上老君处“讨”来的固本培元之物。
“喏，接着。”孙悟空随手将丹丸抛给她，“老君那儿顺来的‘九转养魂丹’，对你现在的身子骨有点用处。省着点吃，别当糖豆嗑光了。”
凌霄接过丹丸，触手温润，药力内蕴，感激道：“多谢师父。”
孙悟空摆摆手，走进石室，目光扫过石壁上的云纹水痕，火眼金睛微微一亮：“嗯？这些是你刻的？”
“是弟子修炼时偶有所感，随手刻画。”
孙悟空走近，指尖拂过一道深浅转折尤为奇特的云纹，点了点头：“有点意思。云雾无形，变化由心。你刻这纹路，倒是摸到了一点‘意’的门槛，比单纯吞吐灵气强点。”
他顿了顿，看向凌霄：“光蹲在洞里练气，练到猴年马月也成不了气候。走吧，跟俺老孙出去溜溜，活动活动筋骨。”
说罢，不容分说，一股柔和的力道便卷起凌霄，瞬间出了水帘洞，驾云直上九天。
罡风猎猎，吹得凌霄衣袂翻飞。她如今的修为，尚不足以长时间御空，全凭孙悟空的法力护持。俯瞰下方，花果山迅速变小，山川河流、城池国度，如同棋盘上的点缀。
“修行修行，修的是己身，行的却是世间。”孙悟空的声音在风中依旧清晰，“闭门造车，终是镜花水月。你得去看看这天地，看看这众生，方能明白你修的这一口气，究竟为何而存，为何而动。”
他驾云的速度极快，忽东忽西，时而掠过波涛汹涌的大海，时而穿梭于崇山峻岭之间。他并不讲解什么高深道理，只是指着下方的景象，随口点评。
“看那大江，奔流到海，看似一往无前，实则迂回曲折，此乃水之性，亦是道之柔。”
“瞧那山峦，巍然不动，任它风吹雨打，我自岿然，此乃土之德，亦是道之刚。”
“再看那市井凡人，熙熙攘攘，为名利奔波，有喜有悲，这便是众生相，是红尘劫，也是修行场。”
凌霄凝神静听，将这些看似随意的话语记在心中。她知道，这是孙悟空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为她开阔眼界，夯实道基。
飞行许久，孙悟空忽然按下云头，落在一处人迹罕至的深山幽谷之中。谷内有一深潭，潭水幽碧，深不见底，寒气逼人。
“这潭底连通着一处废弃的‘海眼’，水元力充沛，但水压奇大，且暗流汹涌。”孙悟空指着潭水道，“你的《混元一炁功》已有小成，云雾遁法也摸到点虚实转换的边。下去，待满六个时辰。借助水压熬炼你的混元一气，感悟水之至柔与至刚。若能在那暗流中稳住身形，甚至借力化力，你的遁法当可再进一步。”
下潭？凌霄看着那幽深的、散发着刺骨寒气的潭水，心中微凛。以她现在的状态，深入此潭，绝非易事。
“怎么？怕了？”孙悟空挑眉。
凌霄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弟子遵命。”
她运转起混元一炁功，护住周身，又催动云雾遁法，身形变得略微虚幻，以减少水阻。然后，纵身跃入潭中。
“噗通！”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而来，即便有功法护体，也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越往下，光线越暗，水压越大，仿佛四面八方有无数巨石挤压而来，让她呼吸艰难，骨骼都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她全力维持着混元之气的运转，对抗着这恐怖的压力。那口混元之气在高压下，变得愈发凝练，运转速度也慢了下来，但每完成一个周天，都感觉气息浑厚了一分。
更麻烦的是暗流。毫无征兆地，一股巨大的漩涡之力从侧面袭来，扯得她身形不稳，差点被卷走。她急忙调整云雾遁法，身形如水草般摇曳，试图化实为虚，融入水流，但那暗流的力量层次远超她当前能力，几次都险象环生。
一次巨大的暗流冲击下，她护体气罩剧烈波动，混元之气险些溃散，冰冷的潭水夹杂着混乱的水元力侵入经脉，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就在她难以为继之时，脑海中忽然响起孙悟空懒洋洋的声音：“笨！水无常形，遁亦无常势。你硬顶着作甚？顺势而为，借力打力没学过吗？把你的气，当成水！把你的遁，当成流！”
一言点醒梦中人！
凌霄福至心灵，不再强行对抗暗流，而是放松身心，将混元之气模拟成水流的特性，引导着侵入体内的混乱水元力，顺着暗流的力道旋转、卸开。同时，云雾遁法不再追求完全的“虚化”，而是如同水中的游鱼，鳞片微动，便能借助水流的力量改变方向。
起初依旧生涩，几次被暗流甩得晕头转向。但渐渐地，她开始掌握其中的节奏。压力依旧存在，却不再是无法承受的折磨，反而成了锤炼混元一气的磨刀石；暗流依旧汹涌，却不再是致命的威胁，反而成了她练习身法、感悟水之流动的陪练。
她仿佛真的化成了一缕水汽，一团流云，在这幽深的潭底，随着暗流起伏、旋转、穿梭。对混元一炁的掌控，对云雾遁法的理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着。
六个时辰，转瞬即至。
当凌霄破水而出时，虽脸色苍白，气息不稳，但一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她感觉体内的混元之气更加精纯凝练，运转间圆融自如。心念一动，周身水汽自然汇聚，身形闪烁间，竟能在空中留下几道短暂的、虚实相间的残影！
孙悟空坐在潭边一块大石上，啃着不知从哪儿摘来的野果，见她出来，点了点头：“马马虎虎，没给俺老孙丢人。回去好生调息，巩固所得。”
回程的路上，凌霄依旧默默体悟着潭底所得。孙悟空也不再多言，只是驾云的速度慢了许多，让她能更好地俯瞰这苍茫大地。
夕阳西下，将云海染成一片瑰丽的金红。
凌霄看着前方师父那并不算宽阔、却仿佛能撑起天地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与坚定。
系统已成过往，枷锁尽去。
前路虽漫，道已在脚下。
她，凌霄，齐天大圣孙悟空的开山弟子，将用自己的方式，走出属于她的通天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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