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一声令下,两名侍卫立刻将瘫软在地的王慕晴拖入御帐。
她早已面无人色,如今更是发髻散乱。
就连之前穿着的华丽骑装上,都沾满了尘土与血迹。
那些血都是李庭的。
王慕晴瘫跪在地,再也没有往日敢于跟皇后明火执仗当场互撕的嚣张气焰。
看见李庭被马蹄踩昏过去那一刻,王慕晴心里就凉了半截,明白自己这次是彻底完了。
马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发疯,还偏偏踩烂了陛下那里?
这事儿她根本说不清楚。
就算李庭醒来后不追究,皇后也绝不会放过她。
这贱人素日恨自己极深,肯定会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她的头上。
皇后正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若在平时,能这样压制王慕晴,她或许会感到快意,但如今,所有的指望都随着李庭的那处而断了。
皇后满心烦躁,只想着破罐破摔,更是将昔日的端庄雍容都全然甩到了脑后。
她看着王慕晴,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陛下与你独处时出事,御马无端发狂!”
“说!是不是你怀恨在心,蓄意谋害陛下!”
王慕晴看着皇后那副急于找人顶罪的模样,心下了然,嘴角露出轻蔑的冷笑。
既然横竖都是死路,她又何必再忍气吞声?
“皇后!”
王慕晴猛地抬起头,声音尖锐,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您何必急着把罪名扣在臣妾头上?”
“御马发狂,臣妾亦是受害者!”
“倒是你,身为六宫之主,陛下真出了事,你第一个就难辞其咎!”
她无视皇后被自己气得发青的脸色,继续高昂地大声说道,恨不得让营帐外的其他人也都听见。
总之事到如今,什么礼仪规矩,王慕晴她统统都不管了。
皇后想让她死,自己又岂能让她好过?
“如今陛下尚在救治,你不去彻查此案,反倒急着拿臣妾问罪。”
“究竟是真心疼陛下,还是想找个替死鬼,好掩盖你自己失职之过!”
皇后被这番以下犯上的抢白气得,连指着王慕晴的手指都在发抖。
“你,你这贱人!竟敢污蔑本宫!”
“污蔑?”
王慕晴冷笑,索性站起身,与皇后怒目相对。
“臣妾只是说了实话!”
“娘娘若觉得臣妾蓄意谋害,证据呢?就凭臣妾当时在场?”
“既然如此,那在场的侍卫们是不是也都该一并论罪!”
“还是说,这宫里只要不顺您意的,就都是罪该万死了?”
她牢牢盯着皇后的连,声音里满是讥讽。
“你可真是比谁都心急,比谁都狠毒!”
“反了!反了!”
皇后气得几乎昏了头,她眼前发黑,厉声喝道。
“给本宫掌她的嘴!狠狠地打!”
一旁的嬷嬷却有些迟疑。
毕竟事情没有查清之前,王慕晴还是李庭的宠妃,且眼下陛下情况未明……
王慕晴见状,更是有恃无恐。
她迎着皇后几乎喷火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打啊!”
“让大家都看看,皇后娘娘是如何在陛下危难之时,不顾龙体安危。”
“只顾着在后宫滥用私刑,排除异己的!”
最后,任凭王慕晴如何叫嚷讥讽,皇后还是派人将她抓了起来。
“来人,将王贵嫔看押起来,严加审讯!”
“陛下醒来不会放过你的!”直到王慕晴被侍卫带出去,她还扭着脖子转过去朝着皇后威胁道。
皇后听闻此言,她微微眯起眼睛。
这一次,她要彻底把王慕晴这个贱婢按下去,再无出头的可能!
皇帝重伤的事情关系重大,根本瞒不住。
为了避免在前朝后宫引发了惊天动地的震荡。
皇后对外只能宣称李庭是坠马伤了腿,绝口不提那处的重伤。
若让天下人知道皇帝已失去生育能力,形同阉人。
还有谁会承认他是一位帝王?
那些之前在夺嫡之争中被赶回封地的王爷们,也会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
李庭的皇位岌岌可危,必然也会牵连到她这个皇后。
如今的他们,反而是完整的利益共同体。
皇后决不允许有人影响李庭的地位。
披香殿内,烛火摇曳。
陈七七看完了如意呈上的密信,嘴角微扬。
若不是还需要李庭活着,为李迎撑住场面。
陈七七当时就不会只让马踩他那处,而是直接要了他的命更干脆。
可这样一来,又太便宜李庭了。
死了,哪儿有活着煎熬?
对李庭来说,他这样活着反而是更大的折磨。
他得日日夜夜守着这个已经不算男人的秘密,在屈辱中度过余生。
不过这样的日子,陈七七也不会让他过太久的。
陈七七用手指戳了戳襁褓中李迎的脸蛋,轻声道:“快长大吧,你父皇等着给你腾地方呢!”
李迎在睡梦中被陈七七闹醒,没有哭,反而对着她乐呵呵地笑。
围场那边,经过太医们连日抢救,李庭总算保住了性命。
可到底伤势过重,一直昏迷不醒。
草草结束这次秋狩,一众人马浩浩荡荡地返回皇宫时。
昏迷了好几日的李庭才终于缓缓醒来。
意识刚一恢复,一股尖锐而陌生的剧痛便从身下猛地窜起。
疼得他瞬间冒出了冷汗。
这疼痛与之前那段时间的疼痛类似,让李庭还以为是旧疾复发了。
然而却又多了一种空空荡荡的感觉,让他心底发憷。
李庭下意识地想挪动身体,却牵扯得那处更是痛彻心扉。
他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
他看到皇后正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慢条斯理地拨着茶盏,而太医们则是垂手恭立在一旁。
“陛下醒了。”
皇后的声音平淡无波,甚至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抬了抬眼,说出了这个事实。
李庭想开口,斥责皇后无礼。
但是喉咙干涩,发不出声响,而身下那股陌生的剧痛让他恐惧。
李庭还零零散散记得昏迷前的场景,但是却忍着不敢回忆。
他想开口询问伤势,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那地方的痛楚难以启齿,尤其是在皇后和臣子面前,他张了张嘴,脸上闪过一丝难堪的窘迫。
皇后将他的窘迫尽收眼底,嘴角几不可察地扯动了一下,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她放下茶盏,语气冷淡又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陛下坠马时,伤及了根本。”
“太医已经尽力,但日后恐难有子嗣了。”
皇后甚至懒得铺垫,直接说出了最后的诊断结果。
然而不等李庭从这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她便轻描淡写地补充道:“经查实,是王贵嫔因爱生恨,对御马做了手脚。”
“如今她人已经被打入冷宫,陛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皇后例行公事地说着。
在她眼里,这个龙榻上的男人,或许还能被称作男人的话,已经和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没什么两样。
皇后对他连多余的一点情绪都欠奉。
御马监查遍了那匹发狂的御马,最终也只能以误食毒草,突发癫狂结案。
毕竟马匹的尸体上,确实查不出任何人为手脚的痕迹。
王慕晴在严刑拷打下,始终说不出所以然。
而且还嘴里不干不净,痛骂着皇后栽赃她,她要陛下为自己做主云云。
皇后在盛怒之下,对王慕晴更是新仇添旧恨,自然直接将罪行都扣到了她的头上。
王慕晴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栽赃她么?
自己要是不这么做,岂不是白白让她羞辱了一顿?
因此,皇后立即下旨,将王慕晴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她就不信,李庭对王慕晴能有那么情深义重。
如今知道自己的龙根都因她而断,难道还能不计前嫌,继续护着她不成?
那可真是太下贱了!
李庭知道这个消息,不仅身体垮了,精神更是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
之前陈七七使用替身符,让李庭暗中感同身受了一番女子生产后的痛楚。
可如今,李庭是实打实的龙根没了,都被马蹄踩烂成了一滩血泥,零落成土。
他得知自己已形同废人。
暴怒绝望,性情变得极度多疑残暴。
对身边伺候的宫人非打即杀。
他无法面对后宫妃嫔,更无法面对自己残缺的身体。
皇后说罪魁祸首是王慕晴,李庭也懒得去查证。
在他心里,是王慕晴陪着自己骑马,所以导致他被马践踏成如此模样。
因此,李庭在心中早把一腔怨气都撒在了王慕晴的身上。
若非是她,自己又岂会落到如此下场?
他终究是瞎了眼,居然会宠爱这样一个贱人!
不再需要任何证据,王慕晴的存在本身,就成了他所受耻辱的证明。
明明他们两个人都在,怎么马就只踩自己不踩她呢?
伤势稍能支撑他下床走动,李庭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命人摆驾冷宫。
冷宫荒僻,门窗破败。
寒风毫无阻碍地灌入。
王慕晴正蜷在角落一堆勉强算是被褥的破布里取暖。
她恨着皇后将自己打入冷宫,并一直期待着李庭醒来会把自己捞出去。
他们之间除了自己对他的救命之恩,家族败落的愧疚,还有那么多年累积下来的感情。
倘若不是自己无法生子,李庭必然会立她为中宫,母仪天下。
否则,自己怎么还会被当今的皇后打入冷宫呢?
王慕晴日日想着,终于等来了前来看她的李庭。
不过,李庭可不是她的救赎。
“看来,这冷宫的日子,还挺适合你。”
李庭上下扫视着她,如同打量一件秽物。
眼里没有半分旧情,只有刻骨的厌恶。
王慕晴浑身一颤,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下去。
是皇后在背后挑拨她和陛下之间的关系?
李庭走近两步,阴影笼罩住她。
“朕变成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你心里,是不是在笑话朕?”
“臣妾没有!”王慕晴猛地抬头,泪水涌出。
“陛下,那马突然发狂,臣妾……”
“闭嘴!”李庭厉声喝道,脸上因愤怒而扭曲。
“朕不想听你狡辩!若非你当时在场,朕怎会遭此大难?你就是个灾星!”
他越说越恨,也不等王慕晴解释。
李庭转头对随行的太监吩咐道:“传朕的旨意,罪妇王氏,日日掌嘴三十下,切记,不能让她死了!”
她看着李庭那布满恨意,再无半分旧情的侧脸,只觉得一股冰寒从脚底直窜头顶,连骨髓都冻得发疼。
“陛下!”
“你今日将一切罪过推到我身上,不过找个替罪羊罢了!”
“你跟皇后有什么区别?!”
李庭身形一顿,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眼中怒火更盛。
“贱人!你还敢胡言乱语!”
“胡言?”王慕晴凄厉地笑了,泪水却流得更凶。
“马匹为何发狂,你查都不查,只因我在场,便断定是我所为?”
“陛下,你究竟是恨我,还是恨您自己变成了现在这样,需要一个由头来发泄啊?!”
王慕晴的话戳中李庭内心最隐秘的痛处。
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原本就因伤势苍白消瘦的面孔,如今更似恶鬼一样。
他紧紧盯着王慕晴,胸口剧烈地起伏。
“你说我害了你?”
“可当初为你挡箭,我几乎赔上了性命!”
“如今你身子受损,便全是我的过错?你的良心何在啊?!”
李庭脸上的肌肉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抽搐。
他竟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
“呵呵……良心?”
李庭一步步逼回王慕晴面前,眼中是骇人的疯狂。
“三十巴掌?还是太便宜这贱人了!”
“给朕改成每日五十!”
他几乎是咬着牙,每个字都带着对王慕晴的刻骨恨意。
“但是给朕听清楚了,有一点——千万,不能,让她死了!”
从此,折磨王慕晴,便成了李庭宣泄内心痛苦的一种方式。
上一世,李庭抢了杜银姗的孩子送给王慕晴,让她成为了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而这一辈子,李庭跟王慕晴却成了一对怨偶。
活该,身在披香殿的陈七七评价道。
李庭成了阉人的事情被死死瞒住,而皇长子李迎成了后宫中的唯一一位皇子。
那些看不起杜银姗身份卑微的嫔妃们一一依附了上来,甚至连皇后都明里暗里对陈七七示好。
因为,李迎将成为下一代帝王,而陈七七则是名正言顺的太后。
她甚至还少走了一步当皇后的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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