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子是上好的苏绣,可那底下,却是一滴眼泪都没有。
赵栖凰将一切尽收眼底。
那一张张悲天悯人的面孔下,藏着的是一颗颗比石头还硬的心。
她轻轻拍了拍手。
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立刻抬着一个半人高的大木箱子,“哐当”一声,放到了大厅中央。
箱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漆皮都掉了好几块,上面挂着一把硕大的铜锁。
“为了账目分明,也为了不让各位姐妹为难,今日的捐赠,大家随心意,直接将银票投入箱中即可。”
陈夫人率先站了起来,从袖中摸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脸上带着肉痛的表情。
她走到箱子前,郑重其事地将银票投了进去。
纸片落入空箱,发出轻飘飘的一声响。
有了人带头,其余的夫人们也纷纷起身。
“唉,不是我们不愿多捐,实在是家里老爷那点俸禄,根本不够开销。”
“谁说不是呢?我家那口子清廉如水,两袖清风,我这当家的,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
她们一边唉声叹气,一边从袖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银票。
一百两。
两百两。
甚至还有人直接掏出一把碎银子,“叮叮当当”地扔了进去。
清脆的响声在这安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赵栖凰的视线扫过那些人。
户部侍郎的夫人,捐了一百五十两。
工部尚书的夫人,捐了八十两碎银。
真是……
小红站在赵栖凰身后,气得小脸通红。
她凑到赵栖凰耳边,压低声音。
“夫人,她们也太抠门了!”
赵栖凰不动声色,示意她稍安勿躁。
待最后一位夫人捐完款,赵栖凰才缓缓起身,对着众人福了一福。
“各位夫人的难处,我明白。”
“但有这份心意,利洲的百姓定会感激不尽。”
“栖凰在此,替他们谢过各位姐妹的大恩大德。”
她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夫人们听了,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悲天悯人的表情。
“卫相夫人言重了。”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赵栖凰微微一笑。
“好了,说了一上午的话,想必大家都饿了。”
“来人,上菜!”
当丫鬟们端着托盘鱼贯而入时,她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一盘清炒的绿叶菜。
一盘凉拌的豆腐丝。
一碟白生生的馒头。
外加一碗清得能看见碗底的蛋花汤。
夫人们面面相觑,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两个字。
嫌弃。
赵栖凰像是没看到她们的表情,声音依旧温和。
“众位姐妹,实在是抱歉。”
“利洲灾民尚在啃树皮,食草根,我们又怎能在此处大鱼大肉,歌舞升平?”
“所以今日,便只有些清粥小菜。”
“一来是为灾民祈福,二来,也算是与他们同甘共苦了。”
夫人们还能说什么?
她们只能挤出笑容,言不由衷地夸赞起来。
“夫人说的是。”
“夫人心怀天下,高风亮节,我等实在是佩服。”
“能与夫人一同为灾民祈福,就算只喝白水,妾身心里也是甜的。”
夸是这么夸,可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那盘绿油油的青菜,在她们眼里,简直跟猪食没什么两样。
赵栖凰端起自己的碗,柔声问道。
“众位姐妹,怎么不动筷呀?”
陈夫人连忙拿起帕子,在眼角按了按,声音哽咽。
“唉,一想到灾区的惨状,我这心里就堵得慌,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立刻有人附和。
“是啊是啊,食不下咽啊!”
“哪还吃得下饭?”
这破玩意儿谁吃得下去?饿死她们也不愿意吃。
只等着赶紧结束了,回家让厨房开小灶。
赵栖凰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感动的神色。
“姐妹们果然都是菩萨心肠,深明大义。”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勉强大家了。”
说着,她自己却夹起一筷子青菜,慢条斯理地放入口中,细细地咀嚼起来。
夫人们看着她吃,一个个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等赵栖凰放下了筷子,陈夫人立刻起身,准备告辞。
“夫人,这时辰也不早了,捐也捐了,我们……”
“哎,陈夫人别急着走啊。”
赵栖凰笑着打断了她。
“这饭菜简陋,委屈了各位姐妹。”
“为了表示歉意,我特意请了京城最有名的‘醉云班’,给姐妹们唱几出解解乏。”
醉云班?
夫人们的眼睛瞬间亮了。
“哎哟,那怎么好意思呢?”
“夫人太客气了!”
方才还病恹恹没胃口的夫人们,此刻一个个精神焕发,兴致高昂。
赵栖凰站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各位姐妹,请随我来。”
她带着一群满心期待的夫人,穿过抄手游廊,绕过花园,最后停在了一片空旷的院子里。
院子中央,临时搭起了一个简陋的木头台子。
台子前,稀稀拉拉地摆着几十条长条硬板凳。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夫人们脸上的笑容,再一次,僵住了。
她们面面相觑,满脸的不可置信。
一位平日里娇生惯养的侍郎夫人蹙起秀眉,终于没忍住,嫌弃地开了口。
“卫相夫人,在这儿怎么看戏?”
各个心里充满了抱怨。
这板凳这么硬,连个软垫都没有。
头顶上更是连个遮阳的棚子也无,这是要活活把她们当成鱼干来晒死啊!
赵栖凰听着那些娇滴滴的抱怨,长长叹了口气。
“唉,真是委屈各位姐妹了。”
“我们家相爷为了赈灾,把自己的俸禄都捐了大半。”
“府里但凡能换钱的,都拿去当了,就连这椅子,都卖了好些,才凑出钱来。”
她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嫌弃的脸。
“这几条硬板凳,还是临时从下人房里凑合出来的。”
“大家就将就着坐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谁还敢有意见?
陈夫人最先反应过来,脸上立刻堆起了讨好的笑。
“卫相夫人心系灾民,我等钦佩还来不及呢,怎会嫌弃?”
“能坐在这里听戏,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其余几位夫人也赶忙附和,纷纷找了条板凳,小心翼翼地坐下。
那僵硬的木头硌得她们屁股生疼,头顶的烈日晒得她们头晕眼花。
可谁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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