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口镇的火光,在夜幕下映红了半边天。
李士实率领的八千叛军主力,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刚刚抵达这个预定的休整点和补给站,看到的却是一片断壁残垣和冲天烈焰。
粮仓被焚,囤积的军械物资化为灰烬,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绝望的气息。
“怎么回事?!守军呢?!粮草呢?!”
李士实目眦欲裂,抓住一个惊惶失措的溃兵厉声喝问。
“是……是朝廷官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官军!人数不多,但太厉害了……他们像鬼一样摸进来,见人就杀,点火就烧……”
溃兵语无伦次,从溃兵的话中就能看出宁王的叛乱就是一场笑话,手下兵士至今还称对手官军,自身定位就不足。
李士实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中计了!
什么西线大军压境,分明是周遇吉的调虎离山之计!
目的就是让他仓促回师,然后在河口镇这个必经之路上,给他致命一击!
粮草被焚,军心瞬间崩溃。
连续行军作战的疲惫,加上断粮的恐惧,让这支原本就成分复杂的叛军队伍开始骚动。
抱怨声、哭喊声、甚至小规模的哄抢斗殴开始出现,将领弹压不住。
“大人!军中……军中只剩三日口粮了!”
军需官连滚爬爬地跑来,声音带着哭腔。
李士实脸色惨白,他知道,东进战略已经彻底破产。
没有粮草,莫说攻打广信,就连安全退回南昌都成了问题。周遇吉这一刀,精准地切断了叛军的命脉。
“传令……就地搜集粮秣,明日一早,急速撤回南昌!”
李士实咬着牙下达了最无奈的命令。
他知道,这一退,意味着宁王集团失去了最好的扩张机会,也意味着叛军将从战略进攻,转入被动防御。
然而,周遇吉不会给他安然撤退的机会。
就在河口镇火光燃起的同时,一直佯动袭扰的袁州方向京营,突然加大了攻击力度,做出强攻南昌西大门的姿态。
早已成了惊弓之鸟的朱宸濠,不顾手下劝阻,严令李士实“不惜一切代价,火速回援!”
接到这道命令,李士实几乎吐血。
前方粮草被断,后有“追兵”(袁州方向的佯攻被他误判),王爷还催命般让他回师,这简直是把他往死路上逼!
八千叛军,带着仅剩的、从河口镇废墟和周边村庄勉强搜刮来的少量粮食,怀着恐慌与怨气,踏上了混乱而绝望的撤退之路。
抚州山区,完成奇袭任务的七百京营锐士并未恋战,在叛军主力回撤的混乱中,再次化身幽灵,悄然隐入山林,等待着下一个致命一击的机会。
他们如同悬在李士实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这支缺粮少械、士气低落的叛军,在归途上步步惊心。
吉安府,泰和县。
战争的阴影让地方上的牛鬼蛇神开始冒头。
张承宗虽然不敢明着附逆,但暗中散布的谣言愈发恶毒。
“朝廷官军败了!周遇吉跑了!宁王天兵不日即到!现在按‘新白册’交税,等宁王来了,统统要清算!”
一些本就摇摆的胥吏更加消极怠工,征税工作几乎陷入停滞。
甚至有几处临时粮仓夜间遭到不明身份者的冲击,虽被祁山留下的兵士击退,但紧张局势一触即发。
吴永年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
前方战事不明,后方人心浮动,张承宗蠢蠢欲动。
此刻绝不能退让半分。
“老陈!”
他声音嘶哑却坚定。
“加派巡逻,凡有散播谣言、冲击官署粮仓者,抓!凡有胥吏消极怠工、贻误军机者,革职查办!你亲自带一队人,去张家大院外‘驻扎’!告诉他张承宗,本官与泰和共存亡!他若敢异动,本官就先拿他祭旗!”
非常时期,需用重典。
吴永年要以铁腕,在这风雨飘摇中,为前线守住这最后的稳定与粮源。
南昌,宁王府。
最初的得意早已被恐慌和愤怒取代。
西线“官军”攻势如潮(佯攻),东线李士实损兵折将、粮草尽失的消息接连传来,让朱宸濠暴跳如雷。
“废物!都是废物!李士实误我!周遇吉奸诈!”
他砸碎了书房内所有能砸的东西。
“王爷,如今局势不利,不若……暂缓攻势,固守南昌,以待天时……”有幕僚小心翼翼地建议。
“固守?拿什么守?!”
朱宸濠眼神疯狂。
“周遇吉像条毒蛇一样盯着我们!朝廷的大军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不能守,必须打出去!传令给娄伯庆,让他不惜代价,尽快拿下九江!只要打通长江,我们就能得到荆湖乃至更远处的响应!”
他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北向攻击九江的叛军身上。
只要拿下这个长江重镇,叛局或还有一线生机。
然而,他并不知道,被他寄予厚望的娄伯庆,在赣江上游也遇到了大麻烦。
京营参谋司早已推算出叛军北上的意图,周遇吉虽兵力不足,却利用赣江水文和少量精锐,层层设阻,节节抗击,将娄伯庆的数千叛军牢牢拖在赣江沿岸的崎岖之地,进展缓慢。
周遇吉凭借其精准的战略布局、参谋司的周密谋划以及京营锐士的超凡战力,竟以区区三千潜藏之兵,配合明面上的两百骑,将数倍于己的宁王叛军,牢牢困在了以南昌为中心的狭小区域内,左支右绌,难有作为。
看似声势浩大的宁王叛军,起兵不过旬月,便已显露出颓势,如同陷入泥潭的蛟龙,空自翻腾,却难以掀起真正的滔天巨浪。
而真正的雷霆一击,还在后方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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