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公的好日子,比海城县冬日里吝啬的阳光还要短暂。
内侍总管吴怀恩陨落象州的消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兴王府那潭深不见底、布满暗流的权力池沼中,激起的涟漪远比外界看到的要汹涌百倍。吴怀恩不仅是皇帝的心腹,更是整个内侍系统盘根错节的根系中最粗壮的那一根主根。这根骤然断裂,引发的不仅是朝堂震动,更是内廷权力结构的剧烈崩塌与重组。
吴怀恩留下的巨大权力真空,如同一块散发着致命诱惑的血肉,瞬间引来了无数蛰伏的鲨鱼。巨象军指挥使吴珣虽也是内侍出身,但位置太过敏感,且手握重兵,皇帝此刻绝不敢轻动。于是,填补空缺、稳定内廷、并从中攫取最大利益的争夺,便落在了内务府那些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老狐狸身上。
人手!前所未有的紧缺!每一个曾在重要位置上待过、熟悉内廷运作、又暂时“闲置”的宦官,都成了香饽饽。海城镇守太监魏公公,这个曾经靠着孝敬吴怀恩才得以外放捞油水的角色,其过往履历和“地方经验”,竟意外地入了内务府某位实权大太监的眼。
一纸措辞严厉、不容置喙的紧急调令,如同冰雹,猝不及防地砸进了魏公公温暖如春的守备太监府。
“着令海城镇守太监魏忠,即刻卸任,星夜兼程,回内务府听候差遣!不得延误!钦此!”
宣旨的内监面无表情,声音尖细冰冷,不带一丝情感。那“钦此”二字,像两把冰锥,狠狠扎进了魏公公那颗刚刚因独霸海城而得意膨胀的心。
魏公公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捏着暖炉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肥硕的身体微微颤抖。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想问问是内务府哪位公公的意思,想探探口风,想争取哪怕多留一日收拾细软……但宣旨内监那拒人千里的冷漠眼神,让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完了!他苦心经营、刚刚才重新掌控在手的海城,他的金山银海,他作威作福的好日子……全完了!这调令来得如此之急,如此不容置疑,本身就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内务府那潭水,比海城深百倍!回去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魏公公。他强撑着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接过那卷沉重的黄绫圣旨(调令),声音干涩嘶哑:“奴婢……遵旨……”
当夜,海城县北门。
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子,打在脸上如同针扎。天空阴沉得如同泼墨,不见星月。几盏惨白的气死风灯挂在城门洞上方,在风中摇曳,投下鬼魅般晃动的光影。
一支由七八辆沉重骡车组成的车队,在数十名守备府最精锐番役的严密护卫下,悄无声息地驶出了城门。车轮碾过结着薄冰的官道,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车帘低垂,遮得严严实实,里面正是如丧考妣、惊惶不安的魏公公和他这些年搜刮来的、价值难以估量的金银细软、古玩珍宝。沉重的车辙印,深深嵌入冻硬的泥地里。
刘安骑着马,跟在魏公公乘坐的马车旁,脸色同样难看。他时不时紧张地回头张望,仿佛黑暗中有什么择人而噬的猛兽在窥视。
“干爹……您说……这调令……” 刘安压低声音,带着哭腔。
“闭嘴!” 车厢里传来魏公公压抑着恐惧的嘶哑低吼,“快走!离开海城地界再说!”
车队在昏沉的夜色和呼啸的寒风中,如同一条畏畏缩缩的蛇,沿着官道向北疾行。离开海城县十余里,进入一片荒凉的山坳地带。官道在此变得狭窄,两侧是黑黢黢、覆着薄雪的矮丘和稀疏的枯树林。风声在这里变得格外凄厉,如同鬼哭。
护卫的番役们也绷紧了神经,手紧紧按在刀柄上,警惕地扫视着道路两侧那些仿佛随时会扑出魑魅魍魉的阴影。
突然!
噗!噗!噗!
几声极其轻微、如同破开厚布的闷响,几乎被风声完全掩盖!
走在最前面开道的两名番役,身体猛地一僵,连哼都没哼一声,如同两截被砍断的木桩,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栽落下来!他们的咽喉处,赫然插着一支通体漆黑、细如牛毛、在昏暗光线下几乎看不见的短针!
“敌袭——!” 一名眼尖的番役亡魂大冒,凄厉的嘶吼刚刚出口!
嗤!嗤!嗤!
更多的黑色细针如同索命的毒蜂,从道路两侧枯树林的阴影里无声无息地激射而出!目标精准无比,全是番役队伍中那些负责警戒了望、反应最快的头目和好手!
惨叫声瞬间被扼杀在喉咙里!一个接一个的番役如同被无形的镰刀收割,捂着喉咙或心口,栽倒在冰冷的雪地上。死亡来得如此突然,如此诡异,如此悄无声息!
“保护公公!” 刘安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声都变了调,连滚带爬地冲到魏公公的马车旁,拔刀在手,浑身抖如筛糠。
剩余的番役们彻底乱了阵脚,惊恐地围拢在马车周围,刀锋胡乱地指向外面浓墨般的黑暗,如同惊弓之鸟。
就在这时,官道前方,一个身影缓缓从枯树后走了出来。
一身紧束的深灰色劲装,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脸上蒙着一块同色的布巾,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在惨淡的灯光下,冰冷、沉静,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丝毫波澜,只有纯粹的、冻结一切的杀意。他手中没有兵刃,只有几根细若发丝、在黑暗中几乎隐形的黑针,夹在指缝间。
“谁?!你是谁?!” 刘安色厉内荏地吼道,声音因恐惧而扭曲。
蒙面人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混乱的人群,精准地钉在魏公公那辆微微颤抖的马车上。
“魏忠。” 一个刻意压低、却带着金属般冰冷质感的声音响起,清晰地穿透寒风,钻进每个人的耳朵,“海城的账,该清了。”
话音未落,蒙面人的身影骤然动了!不是前冲,而是如同鬼魅般侧滑,速度快得在雪地上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灰影!他指缝间的黑针再次消失!
噗噗噗!又是几名挡在马车前的番役闷哼倒地。
“拦住他!杀了他!” 刘安歇斯底里地尖叫,自己却缩在马车轮子后面。
几名悍勇的番役红着眼,嘶吼着挥刀扑上!刀光在雪夜里划出森冷的弧线。
蒙面人身形如烟,在刀锋缝隙间飘忽游走,每一次细微的腾挪都妙到毫巅。他并不硬接,只是闪避,同时双手如同穿花蝴蝶般拂过。每一次拂动,指尖便有黑芒一闪即逝。
扑上来的番役,如同喝醉了酒,冲势戛然而止,动作变得僵硬迟缓,随即眼神涣散,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软倒在地。他们的眉心、太阳穴或心口,都多了一个微不可查、却瞬间断绝生机的细小血点。
这不是厮杀,是收割!是单方面的、冷酷高效的屠戮!
转眼间,护卫的番役已倒下大半!雪地被暗红的血浸染、融化,又被新的雪花覆盖。浓烈的血腥气在寒风中弥漫开来。
“饶命!好汉饶命!” 刘安彻底崩溃了,扔掉腰刀,跪在冰冷的雪泥里,涕泪横流地磕头,“金银!车上的金银都给你!饶小的一条狗命!”
蒙面人看都没看他一眼。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向那辆象征着魏公公权势和财富、此刻却如同棺材般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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