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壁滚烫，像贴着烧红的铁板。
叶焚歌的手指抠进石缝，整条右臂都在抖。不是疼出来的，是撑出来的。她知道，只要一松手，下面那片暗红岩浆就会把她吞进去，连灰都不剩。
腰间的玉珏还在发烫，但金光已经暗得像快熄的炭火。
她没敢动，也不敢喘太重。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往肺里灌刀子，地火的热浪顺着气管往下烧，五脏六腑都像被架在火上烤。可比这更难受的，是丹田里那股空荡荡的感觉——剑印还在，但像被抽了芯的灯，光有壳，没火。
她低头看了眼玉珏。
那块本该死寂的石头，边缘渗出一缕暗红血迹，顺着符纹缓缓爬行，像是干涸多年后突然活过来的血管。
“萧寒的血？”她喉咙干得发裂，“你这瞎子，到底给自己下了多少狠手……”
指尖刚碰上那血迹，整块玉珏猛地一震。
不是热，是冷。
一股寒意顺着指尖直冲脑门，像是有人拿冰锥捅进她天灵盖，瞬间把她钉在原地。
眼前一黑。
不是昏迷，是记忆。
画面炸开——
一座祭坛，通体漆黑，上面刻满血符。中央跪着一个女子，红衣如血，长发披散，左臂上那道剑形胎记清晰可见。
是妖妃。
她被两只无形的手按在祭坛上，动弹不得。头顶悬着三道光链，一金、一银、一暗红，像三条活蛇在空中扭动。
祭坛后站着一个人。
龙袍加身，面容与她七分相似，眼神却冷得像万年冰窟。
初代人皇。
他抬手，掌心浮出一柄虚剑，剑尖对准妖妃心口。
“三魂归位，命格重铸。”他开口，声音像从地底传来，“你生来就是容器，不必有情，不必有念。”
妖妃没求饶，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忽然扬起：“你说我是容器？那你呢？被天道钉在皇座上千年的……不也是？”
人皇没答。
剑落。
不是刺心，是剖魂。
三股魂魄被硬生生从她体内撕开，金光、银光、血光炸裂四散。妖妃惨叫一声，眼角滑下一滴血泪——那滴血在空中凝住，形状竟与叶焚歌掌心的剑印一模一样。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叶焚歌猛地抽手，指尖像是被烙铁烫过，火辣辣地疼。
她靠在岩壁上喘气，额角全是冷汗混着血。脑子里嗡嗡作响，那一幕反复回放——那滴血，那道印，那个冷笑的妖妃。
“所以……我根本不是什么废妃之女。”她咬牙，“我是她被撕下来的那一块？”
话没说完，脚下岩层突然一软。
地火猛地窜起，那张由火焰凝聚的无面巨脸再度浮现，比之前更凝实，五官虽模糊，却透出一股熟悉的压迫感——就像梦里那个批奏章的“自己”，只是此刻，它带着怒。
“禁忌记忆……不可窥。”巨脸低吼，声浪震得岩浆翻涌，“三魂归位，乃重启之始。你若执迷，魂飞魄散。”
叶焚歌冷笑：“你算个屁的‘始’？不就是个看门的？老子连梦里的神经病都骂习惯了，还怕你这张烧火的臭脸？”
她抬手就想催动妖妃血，可左臂一麻，血契的感应几乎断绝。
糟了。
妖妃血耗得差不多了，刚才那一波记忆冲击，把她最后的底子也抽空了。
巨脸狞笑，火焰手臂横扫而来，直扑她面门。
她躲不开。
可就在火掌即将拍中她额头的瞬间——
腰间玉珏上的血迹，突然爆发出刺目血光。
不是金光，是红。
纯粹的、带着生命气息的血光，像一道屏障横在她面前。火焰巨脸撞上去，竟被硬生生震退三寸，火躯扭曲，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
血光一闪即逝。
玉珏彻底暗了下去，那缕血迹也干涸得一滴不剩。
她盯着那块死寂的玉，手指微微发颤。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所以昨晚，你把血符塞进来的时候，就没打算再活到明天。”
她想起昨夜萧寒站在她身后，一句话没说，只是轻轻拍了下她肩膀。那时候她还以为他是又在装高冷，现在才明白——那是告别。
她一直骂他“死瞎子”，嫌他多管闲事，嫌他总在关键时刻挡在她前面。
可现在她知道了，他不是挡，是算。
他算到了地火渊的封印会反噬，算到了她会掉进去，算到了自己那点血是唯一能护她清醒的东西。
所以他提前把命，切成一道符，塞进了她的腰带。
“你他妈……”她喉咙发紧，“还真把自己当一次性消耗品用啊？”
她抬手，指尖轻轻抚过左眼——那里本该戴着眼罩，可现在空着。她没戴，也不敢戴。
她怕一戴上，就忍不住想起那双看不见她、却一直护着她的眼睛。
岩壁还在烫，地火还在烧，巨脸在远处重新凝聚，火焰翻滚，像是在积蓄下一次攻击。
可她没再看它。
她低头，盯着玉珏上那朵歪歪扭扭的毒荆花。
一针一线，全是萧寒的手笔。
他不会绣花，这朵花歪得像小孩涂鸦，可每一笔都扎得极深，像是用针线把命缝了进去。
“你算到了结局。”她闭眼，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可你没算到——”
她猛地睁眼，瞳孔里不再是金银双色，而是两簇跳动的透明火苗。
“我不需要任何人给我写结局。”
她松开抠住岩缝的手，任由身体下滑半寸。
地火扑来，热浪几乎燎焦她的睫毛。
她没躲。
反而抬起手，掌心对准那朵毒荆花，将最后一丝妖妃血注入玉珏。
玉珏没亮。
但她掌心的剑印，突然泛起一丝微弱的血光。
不是攻击，是回应。
像是某种沉睡的东西，被唤醒了。
巨脸咆哮着扑来，火焰手臂撕裂空气。
叶焚歌站在原地，没动。
就在火掌即将击中她的瞬间——
她抬起左手，指尖轻轻点在自己心口。
那一处皮肤下，一道极细的血线缓缓浮现，蜿蜒而上，像一条苏醒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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