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还在掌心打转,没往下滴,反倒一寸寸往里缩。她盯着那滴血,像是看什么稀罕玩意儿,喉咙里滚出一声笑,又呛出一口腥的。
她没动。
膝盖压着地,手撑在焦土上,指节发麻,连抬都抬不起来。可她知道,自己还在这儿——没散,没断,没被那套“命格轮回”的狗屁规矩吞了。
“老子砸了它。”她低声说,像是说给谁听,又像只是确认一遍。
识海里安静得离谱。火不烧了,冰不冻了,血也不撕了。三股劲儿还在,但不再打架,像是打完一架躺在炕上喘气,谁也不理谁。
她没急着收手,也没想着站起来。先活,再想别的。
舌尖一咬,疼得眼前发亮。这招管用,十年梦里练出来的——疼就说明还醒着。
她把最后一丝意念沉下去,不是查伤,不是运功,是找人。
萧寒那股寒气还在,断得七零八落,像冰渣子泡在水里,可那股冷劲儿没散。她顺着那缕凉意摸过去,像是在废墟里翻一块没烧化的铁。
“还在。”她咕哝一声。
楚红袖的血契也还在,贴在心口那块,温温的,像揣了块暖玉。她没敢碰,怕一碰就碎。可那股熟得不能再熟的劲儿,确实是她。
还有妖妃那缕残魂——以前一冒头就要掀她天灵盖,现在倒安分了,缩在经脉角落,像只淋了雨的猫,不叫也不动。
“行啊。”她咧了下嘴,“打完收工?”
她没急着赶它走。刚才那一斩,不是为了杀谁,是为了破局。现在局破了,人还在,魂没断,她反倒不想赶尽杀绝了。
“你也是我。”她低声道,“烦是烦了点,但……算自己人。”
话落,那缕暗红微光轻轻颤了下,没反抗,顺着她的意念往心口挪了挪,像是认了。
识海里最后一丝躁动平了。
三魂不争了,只剩点余韵,在经脉里缓缓转着,像潮退后的水,一圈一圈,慢慢散开。
她松了口气,差点栽倒。
就在这时候,胸口一热。
不是疼,不是胀,是那种……有人轻轻拍了下肩膀的感觉。
她低头,看不见什么,可那股热劲儿是从玉佩传来的。
楚红袖那半块玉佩,一直贴身带着,裂口朝天,像张没说完话的嘴。萧寒那枚龙纹玉佩,早就在上一场乱战里碎了边,只剩个轮廓。
可现在,她“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是用识海里的血契之力。
混沌未散,天地还是一团灰雾,可在她意识里,两块玉佩浮了起来,一块红,一块黑,缓缓靠近。
没声,没光炸,也没谁喊谁的名字。
它们就那么碰上了。
边缘一接,金光轻轻一颤,像风吹过铜铃,响都没响,就融了。
她没愣住,也没激动。就是胸口那块热得更明显了,像是有人隔着时空,握了下手。
“哟。”她哼了声,“还挺有默契。”
她知道,这不是什么神迹,也不是什么天意。是血契没断,是魂没散,是那些人——哪怕只剩一缕气,也没真走。
她没去想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能不能醒。她只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
至少,不是一个人扛了。
她闭上眼,不再管识海,不再查伤势,而是把感知往外放。
不是看,不是听,是“感”。
梦里十年,她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感知天地脉动。火宫的地火怎么走,藏经阁的灵流往哪拐,她闭眼都能画出来。现实里的灵脉,虽然弱得像快断的线,但她认得。
她等。
等那一丝动静。
等了不知道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一炷香。
然后,来了。
极细微的一颤,像是地底有谁轻轻咳了一声。
北境那边,有草芽顶破冰层,不是大片,就那么一两根,倔得不行。皇城废墟里,枯藤抽了新枝,嫩得能掐出水。九洲地底,灵脉缓缓吐纳,像沉睡的巨兽翻了个身。
火,没灭。
不止没灭,还在烧。
她咧了下嘴,想笑,结果又咳出一口血。
“行啊。”她抹了把脸,“火还烧着,那就继续烧呗。”
她没急着动。身体还是散架状态,七窍流血,经脉裂得像破网,站都站不稳。可她不慌。
刚才那一斩,斩的不是人,是规则。现在规则碎了,命格闭环断了,初代人皇那套“轮回永续”的把戏,至少暂时歇菜了。
她赢的不是一场架,是一口气。
“老妖妃。”她忽然开口,“你当年是不是也试过这么干?”
没回应。
但她觉得,那缕残魂轻轻动了下,像是默认。
“难怪他们怕你。”她笑,“不讲规矩,专砸场子,跟我一路货色。”
她撑着地,慢慢把膝盖抬了抬,试了试。
腿还是软,但能动。
她没急着站起来,而是把手按在掌心剑印上。
那道裂口还在,血还在渗,可不再倒流了。它安分地待着,像一道刚结痂的伤。
她没去管它。
她知道,这伤不会马上好,三魂也不会立刻归位。但她也不急了。
以前总想着“我是谁”“我该做什么”,现在倒明白了——她不是容器,不是棋子,也不是什么天命之子。
她是叶焚歌。
爱骂人,爱摔东西,梦里被自己吐槽“饭都不会做”还气得砸枕头的叶焚歌。
她可以输,可以倒,可以七窍流血,但只要她还敢抬手,就没人能替她写结局。
她慢慢把另一只手也撑上来,指节压进焦土,一点一点,往上顶。
骨头嘎吱响,像是要散架。
她不管。
“一、二……”她数着,声音哑得像砂纸磨墙。
第三下,她终于把身子抬起来了。
单膝跪地,手撑着,头低着,像只刚从火里爬出来的狼。
她喘着,没急着站直。
就在这时候,掌心一烫。
不是痛,是那种熟悉的、梦里才有的热流。
她一愣。
紧接着,意识被轻轻一扯。
不是强制拉入,是邀请。
梦中皇宫的门,开了。
不是以前那条路,也不是皇极殿或藏经阁。是条新路,通往地宫深处,以前锁着,现在门缝里透出火光。
她没犹豫。
闭眼,放意识进去。
火宫还在烧,梁柱倒塌,火雨砸地,可她走得稳。十年梦里走出来的路,闭眼都不会错。
她直奔地宫。
门是虚的,一推就开。
里头没棺,没宝,只有一面墙,墙上刻着字。
她走近,看清了。
“这届宿主总算没当场去世,进步了。”
下面一行小字:“北边雪原记得穿秋裤,别冻傻了。”
她愣了两秒,然后笑出声,笑得咳血。
“你闭嘴。”她对着空气骂,“再写这种纸条我把你墙拆了。”
墙没回应。
可她知道,梦还在,火还在,连那个嘴欠的“自己”也还在。
她转身,准备退出梦境。
就在这时,掌心剑印猛地一跳。
不是痛,不是胀,是那种……有人在敲门的感觉。
她睁开眼。
现实里,天还是灰的,混沌没散,风也没起。
可她脚边,那三把剑——诛邪、轮回、人皇——剑柄同时一震。
不是认主,不是共鸣。
是排斥。
剑身纹路发烫,像是在警告什么。
她低头看去。
三把剑的剑尖,正对着同一个方向——南。
那里,是药王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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