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如影随形的窥视感,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缠在李小邪的脖颈上,直到他推着烧烤车回到筒子楼楼下,才略微松懈。锁车链时,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他下意识回头,巷口路灯下空无一人,只有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地窜过墙头。
就是这种感觉。
李小邪靠在冰凉的铁皮车身上,摸出根烟点上,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烟雾缭绕中,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雾气终年不散的山门小院。
那年他顶多十岁,个子刚比院里那口大水缸高一点。 夏天午后,他正偷懒躲在槐树荫下打盹,口水都快流到练功服上了。突然,后脑勺一阵恶风袭来!他吓得一缩脖子,一个懒驴打滚狼狈躲开,“啪”一声脆响,一颗小石子精准地打在他刚才脑袋靠着的位置。
“小兔崽子!警惕性喂狗了?”鬼手师叔叼着草根,翘着二郎腿坐在墙头,晒得黝黑的脸上满是戏谑,“敌人会挑你舒舒服服晒太阳的时候来?屁!”
小李小邪气得跳脚:“师叔你耍赖!说好午休时间的!”
“敌人跟你讲规矩?”鬼手嗤笑一声,身影一晃,像只大马猴般从墙头消失。下一秒,李小邪只觉得脚踝一紧,被什么东西猛地一扯,整个人天旋地转,“噗通”一声被倒吊着挂上了槐树杈。鬼手站在树下,拍着手上的灰:“这叫兵不厌诈!今天加练——倒吊着背《汤头歌诀》,错一句多吊半个时辰!”
还有冬天,山里下着冻雨。 十三岁的李小邪被蒙住双眼,只凭耳朵在布满陷阱的竹林里穿行。脚下一滑,他猛地伸手抓住旁边一根“竹竿”,却听见“咔嚓”一声轻响——那根本不是竹子,是师叔伪装的机关!瞬间,七八个挂着冰凌的竹排从四面八方拍过来,砸得他鼻青脸肿,浑身湿透。鬼手则裹着厚厚的棉袄,蹲在远处一块大石头上,啃着烤红薯,含糊不清地喊:“听风辨位!气息!脚步!跟你说了多少遍!蛮干死得快!”
那些年,他吃饭时可能碗里被撒了巴豆,睡觉时床板会突然塌陷,走路时随时可能踩中陷阱。鬼手师叔用这种近乎残酷的方式,把对危险的感知、对环境的洞察、还有在绝境中求生的本能,一点点刻进了他的骨头缝里。
“感觉不到杀气的杀手,才是最好的杀手。” 鬼手有一次难得正经地告诉他,“真正的危险,来的时候往往没动静。你得学会用汗毛去听,用皮肤去看。”
当时他觉得师叔在故弄玄虚。现在,在这看似平和的城市夜空下,李小邪狠狠吸了口烟,让辛辣的烟雾灌满胸腔。他明白了。当年那些恶作剧般的“偷袭”,那些咬牙切齿的“加练”,都是为了这一刻——当黑暗中真的有眼睛盯上他时,他的身体会比他的脑子更先响起警报。
楼上传来的窗户轻响让他猛然回神。是婉儿关窗的声音。他抬起头,看着那扇透出温暖光线的窗户,眼神渐渐变得锐利。不管躲在暗处的是司徒浩的狗腿子,还是师叔警告的“夜枭”,抑或是其他什么牛鬼蛇神,要想打破这片他好不容易守护起来的市井烟火,先得问过他这身被师门捶打出来的骨头答不答应。
他将烟头碾灭,指尖无意中触到腰间一个硬物——那是鬼手去年塞给他的一个老旧指南针,说是师门信物,关键时候能指条明路。他摩挲着冰凉的铜壳,抬头望向城市远处漆黑的天际线。
师叔,你这老家伙,现在又躲在哪个角落里看戏呢?
而就在此时,远处某栋高楼的天台边缘,一个举着望远镜的灰色身影,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设备。夜风吹动他的衣角,他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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