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烧得正旺，肉串、茄子、韭菜码放得整整齐齐，油光锃亮，孜然和辣椒面的辛香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可就是留不住人。熟客们远远望过来，眼神里带着歉意和躲闪，脚步匆匆转向别处。只有刀疤刘和几个铁杆老哥们儿还坚守在摊子旁的小马扎上，喝着闷酒，骂骂咧咧，声音却比往常低了不少，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操他娘的司徒浩，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刀疤刘灌了一口啤酒，把酒瓶墩在小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李小邪没接话，只是慢条斯理地翻动着烤架上的几串鸡翅，油滴落在炭火上，激起一小簇一小簇的火星，噼啪作响。他的表情很平静，甚至有些过于专注手里的活计，但偶尔抬眼扫过街角时，那目光锐利得像刀子。那边，几个穿着花衬衫、叼着烟圈的混混斜靠在墙根，眼神不时瞟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和监视意味。
林婉儿安静地坐在小凳子上，低着头，用竹签小心地串着青椒和肉块。她的动作有些慢，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能感觉到那些落在摊子上的、不怀好意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让她坐立难安。每一次有路人因为香气驻足，却又在同伴的拉扯下犹豫离开时，她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邪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老王从旁边他的水果摊凑过来，递过来两个又大又红的苹果，脸上堆着愁苦的笑，“尝尝，新到的，甜着呢。”
老王的水果摊就在李小邪烧烤摊隔壁，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人，平时没少受李小邪照顾，比如帮忙赶走喝醉闹事的，或者顺手帮他修修三轮车。
李小邪接过苹果，在手里掂了掂，咧嘴一笑：“谢了，王叔。放心，饿不死。”
正说着，夜市入口处传来一阵不和谐的喧哗。只见四五个穿着流里流气、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年轻混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们不像街角那几个只是盯梢，而是直接开始挨个摊位晃悠，为首的是个留着寸头、脖子有纹身的壮实青年，嘴里叼着牙签，眼神凶狠。
摊主们看到他们，脸色都微微一变，有人赶紧低下头假装忙碌，有人则勉强挤出笑容。这群人是最近才在这一带出现的，自称是什么“青龙帮”的，专干些收保护费、欺行霸市的勾当。
他们先是到一个卖炒粉的摊子前，寸头男用指关节敲了敲摊主的推车玻璃，那摊主是个瘦弱的中年妇女，吓得手一抖，锅铲差点掉地上，忙不迭地从腰包里掏出几张钞票递过去。寸头男满意地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很快，他们就晃悠到了老王的水果摊前。
“老头，生意不错啊。”寸头男拿起一个橙子，在手里抛了抛，皮笑肉不笑地说。
老王脸色一白，赶紧从摊子后面绕出来，陪着笑脸：“强哥，您来了……刚、刚开张，没什么生意……”
“没什么生意？”外号“强哥”的寸头男把橙子扔回筐里，拍了拍手，“这整条街都归我们青龙帮照看，你们才能安安稳稳做生意。这个月的份子钱，该交了吧？”
“强哥，这个……月初不是刚交过吗？”老王搓着手，额头上冒出细汗。
“那是上个月的！这个月的，今天交！”强哥眼睛一瞪，身后几个混混也围了上来，气势汹汹。
“可、可这还没到月底啊……”老王的声音带着哭腔，“最近生意真的不好，能不能宽限几天……”
“宽限？”强哥嗤笑一声，一把抓起摊子上一个最大的西瓜，猛地摔在地上！
砰！
红瓤黑籽的西瓜汁水四溅，吓得旁边几个女顾客尖叫着躲开。老王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子说今天交，就今天交！拿不出钱，你这摊子也别想摆了！”强哥恶狠狠地吼道，伸手就要去掀老王的水果摊。
夜市这一片的气氛瞬间凝固了。其他摊主都敢怒不敢言，刀疤刘气得想站起来，被李小邪用眼神制止了。
就在这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
“哟，这西瓜摔得，怪可惜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小邪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他的烧烤摊，手里拿着个烤得焦香流油的猪腰子，一边啃着，一边溜溜达达地走了过来。他脸上挂着那副标志性的、有点痞气的笑容，仿佛只是过来看个热闹。
强哥皱起眉头，打量了一下李小邪：“你谁啊？少他妈多管闲事！”
李小邪没理他，走到吓傻了的老王身边，把手里啃了一半的猪腰子塞到老王手里：“王叔，尝尝，刚烤好的，压压惊。”
然后，他才转向强哥，目光在他脖子上的青龙纹身扫了一眼，笑了笑：“青龙帮？没听说过。不过，在这条街上，欺负老实人，好像不太合规矩吧？”
“规矩？”强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老子就是规矩！你他妈算哪根葱？”
“我啊？”李小邪用拇指指了指自己身后的烧烤摊，“隔壁卖烧烤的。王叔是我邻居。”他顿了顿，眼神依旧带着笑，但语气却冷了几分，“他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
“嘿！找不自在是吧？”强哥身后一个黄毛混混骂了一句，上前一步就要推搡李小邪。
李小邪看似随意地侧了侧身，黄毛的手擦着他的衣角滑过，脚下不知怎么被绊了一下，哎哟一声，直接摔了个狗啃泥，正好趴在那摊摔烂的西瓜上，满脸都是红瓤子。
“啧啧，走路也不看着点。”李小邪摇摇头，一脸“惋惜”。
强哥脸色一变，知道碰上硬茬子了。他盯着李小邪，眼神阴鸷：“小子，你想出头？知道得罪我们青龙帮的下场吗？”
李小邪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地说：“下场？不太清楚。不过我知道，你们要是再不走，下场可能就跟这西瓜差不多。”他说话的同时，脚下轻轻一碾，一块溅出来的西瓜皮瞬间被碾得粉碎。
强哥眼角抽搐了一下，他看得出李小邪刚才那一下看似随意，实则力道惊人。他混迹街头多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眼前这个笑嘻嘻的烧烤摊主，绝对不简单。再看看周围渐渐围拢过来、眼神不善的摊主和食客（主要是刀疤刘等人带头怒视），他心知今天占不到便宜了。
“好！很好！你小子有种！”强哥指着李小邪，色厉内荏地放下狠话，“我们走着瞧！看你能护他到几时！我们走！”
说完，他带着几个手下，扶起满脸西瓜瓤的黄毛，灰溜溜地挤开人群走了。
混混们一走，夜市里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欢呼和议论声。老王激动地抓住李小邪的胳膊，语无伦次：“小邪……谢谢，太谢谢你了……”
“谢啥，邻里邻居的。”李小邪拍了拍老王的肩膀，弯腰帮他把没摔坏的水果捡起来，“以后他们再来，大声喊我就行。”
他走回自己的摊位，发现林婉儿正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崇拜和安心的光彩。刀疤刘等人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
“邪哥，牛逼啊！三两下就把那帮孙子吓跑了！”
“妈的，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李小邪只是笑了笑，重新系上围裙，拿起一把肉串放在炭火上：“行了行了，该干嘛干嘛，别耽误我做生意。”
烟雾再次缭绕起来，摊子前虽然依旧冷清，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似乎被刚才那场小小的风波冲淡了一些。然而，李小邪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司徒浩的威胁还在，这些新冒出来的地头蛇也不会善罢甘休。更重要的是，那个白色的警告信，像一片阴云，始终悬在心头。
他一边烤着肉串，一边不动声色地望向夜市入口。就在刚才混乱的时候，他似乎瞥见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一闪而过——个子高挑，穿着利落的便装，气质冷冽，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但又很快消失不见。
是她？ 李小邪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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