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教授那堂信息量爆炸的“灵能粒子基础概论”，如同在丙字班新生头顶降下了一场冰雹，砸得大部分人晕头转向，士气肉眼可见地又低靡了几分。
下课铃响，人群如蒙大赦般涌出教室，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茫然。
“我的天！那都是些什么鬼画符！”走廊上，钱多多揉着太阳穴，一脸痛苦面具，“什么相位同步、场稳态……听得我脑仁疼！感觉比破解我老爹超市收银系统的后台代码还难！”
他哀嚎着，随即又精神一振，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不过，苏砚，你那‘小球滚管子’的比喻……绝了！虽然被王老头批了，但我听着比他那堆公式顺耳多了！有门道！”
苏砚正低头看着个人终端上刚接收的课表，闻言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课表上，下节课是“基础导引术实践（一）”，地点：第七教学区，丙字专用训练场。
“实践课啊……”钱多多也凑过来看，小胖脸皱成一团，“完了完了，理论都这么要命，实践岂不是更要现原形？我这小身板，导引术？导个螺丝还差不多。”
钱多多唉声叹气，眼珠却滴溜溜乱转，显然已经在琢磨怎么“优化”下午的体验了。
石磊沉默地跟在两人身后，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绷紧的肩膀，透露出他内心的重视与压力。实践课，尤其是与剑相关的，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下午，第七教学区边缘，丙字专用训练场。
这是一个由冷灰色高强度合金围成的巨大半封闭空间，顶部是模拟天光的柔和光源，地面铺设着吸能减震的特殊材料。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金属气息和能量残留的微弱臭氧味。
场地一侧墙壁是巨大的能量光幕，实时显示着训练数据和简单的导引术运行示意图。
此刻，二十几名丙字班新生稀稀拉拉地站成几排，气氛比上午的理论课更加凝重。
负责实践课的是一位姓李的助教，三十岁左右，表情严肃，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队伍。
李助教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进入主题。“基础导引术，一切修炼的起点！”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其核心，在于引导外界灵能粒子进入体内，冲刷、温养灵枢，初步建立自身灵力循环！动作要领，看光幕！”
光幕上亮起一个人体轮廓图，几条代表灵力运行路径的明亮线条缓缓亮起，勾勒出简单却关键的循环路线。
“双脚微分，与肩同宽！腰背挺直，气沉丹田！双臂自然垂落，掌心微虚，意守指尖！”
李助教一边大声讲解，一边亲自示范，动作标准得像用尺子量过，“意识高度集中！想象指尖如同磁石，吸引空间中游离的灵能粒子，沿着既定路径，引入体内！”
李助教示范完毕，目光扫过全场：“现在，全体都有！按我刚才示范的动作，尝试第一次导引！感受粒子流动！记住，动作是基础，意念是关键！开始！”
训练场内立刻响起一片吸气吐气的声音，夹杂着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新生们纷纷摆出姿势，闭目凝神，努力按照光幕图示和李助教的讲解去“吸引”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灵能粒子。
钱多多龇牙咧嘴地摆着姿势，眼睛却偷偷睁开一条缝，瞄着个人终端上一个他自己编写的简陋App界面，上面有几个跳动的微弱波形。
“灵力探测器……希望这次别又死机……”钱多多小声嘀咕，试图用科技手段辅助感知。
石磊站得最为标准，如同扎根大地的青松。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古铜色的脸庞因为过度专注而微微泛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放在腿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臂肌肉贲张，仿佛不是在引导能量，而是在和什么无形重物角力。
苏砚也摆好了姿势，他尝试着集中精神，想象指尖的“磁力”。
然而，那种感觉极其微弱，如同在粘稠的胶水里试图捞起一粒微尘，费力且徒劳。
苏砚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空间里确实存在着活跃的灵能粒子，但它们似乎对他这具身体格外“不感冒”，绝大部分粒子碰到他身体表面就滑开了，只有极少数慢悠悠、不情不愿地渗入一丝。效率低得令人发指。
“动作！注意动作标准！”李助教严厉的声音在场地内回荡，他来回巡视，不时纠正学生的姿势，“腰背挺直！手臂放松！不要用蛮力！导引是意念引导，不是肌肉发力！那位同学，说你呢！”
李助教指向一个因为用力过猛而身体前倾、姿势变形的学生。
苏砚看着那学生被训得面红耳赤，又看了看自己同样毫无进展的指尖，脑子里突然闪过上午理论课自己画的那个“小球滚管子”模型。
管子太滑（灵枢惰性）……那能不能想办法增加点“摩擦力”？或者……改变一下“力臂”？
一个荒谬又带着点“科学”气息的念头冒了出来。
苏砚悄悄调整了站姿，重心微微下沉，双腿微曲，不再是标准的垂直站立。同时，将原本自然垂落的双臂，以一种非常别扭的姿势向前抬起，手肘微微弯曲，小臂与地面平行，掌心朝下。
这个姿势，像极了……在推一个无形的重物？或者，试图利用杠杆原理撬动什么？
苏砚闭上眼，不再执着于用指尖“吸”。而是将意念集中在整个小臂和前伸的手掌上，想象自己不是在吸引粒子，而是在用整个手臂形成的“杠杆”。
去“撬动”身体前方空间里的灵能粒子流，强行将它们“拨动”、“驱赶”向自己身体的方向！
这个思路极其清奇，与正统的“意念吸引”法门背道而驰。
然而，就在苏砚沉浸在自己这套“杠杆撬动灵力流”的伪科学模型中时，一丝极其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暖流，竟然真的顺着他的手臂内侧，极其缓慢地、断断续续地渗了进来！
虽然效率依旧低得可怜，但比起刚才那完全“绝缘”的状态，简直是从无到有的质变！
苏砚心头一跳，还没来得及细品这微不足道的“成功”，耳边就传来李助教陡然拔高的、带着明显怒气的呵斥：“苏砚！你在干什么？！”
刷！训练场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只见苏砚以一个极其古怪别扭的姿势站着：双腿微曲前弓，双臂前伸微屈，掌心向下，活脱脱像是在推一堵看不见的墙，。
这姿势，与光幕上那个标准优雅的导引术动作图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噗……”有人忍不住笑出声，立刻又憋了回去。
钱多多捂住了眼睛，不忍直视。
石磊也惊讶地睁开眼，看着苏砚那诡异的姿势，一脸茫然。
李助教脸色铁青，大步流星地走到苏砚面前，指着他的胳膊，声音冷得像冰：“我让你用意念引导！让你感受粒子流动！不是让你在这里摆造型、搞行为艺术！
你这是什么姿势？嗯？你是在推磨还是准备起飞？导引术的规范动作被你吃了吗？！”
苏砚睁开眼，面对李助教的怒火，脸上倒没什么惊慌，只是带着点被强行打断实验的无奈和困惑。他放下那别扭的“杠杆”手臂，解释道：
“助教，我在尝试优化导引路径。传统姿势下我的灵枢……呃，就是‘管子’太滑，‘小球’滚不动。
我想试试增加受力面积和改变作用方向，利用类似杠杆……”
“杠杆？！”李助教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荒谬和不可置信，“什么管子小球杠杆？！
你当修炼是什么？是你们物理课上的力学实验吗？！
胡闹！投机取巧！歪门邪道！”
李助教气得胸口起伏，“修炼之道，首重根基！根基就是规范！是千锤百炼的标准动作！是意念的纯粹！
你这种取巧的心思，是修炼大忌！给我站好！按标准动作重来！再敢搞这些花样，这节课你直接不及格！”
劈头盖脸的训斥砸下来，毫不留情。
苏砚张了张嘴，看着李助教那不容置疑的严厉眼神，最终还是把关于“受力分析”和“效率优化”的解释咽了回去。
苏砚默默站直，重新摆出那个标准的、却对他而言效率近乎于零的导引姿势。
李助教重重哼了一声，目光如刀般扫过苏砚，又严厉地扫视全场：“都给我看清楚了！这就是不按规范、异想天开的下场！浪费时间，毫无意义！继续练习！”
苏砚垂下眼睑，重新尝试集中意念。指尖依旧空空如也，刚才那一丝微弱的热流仿佛只是幻觉。挫败感像冰冷的潮水，无声地漫过心头。他瞥了一眼旁边的石磊。
石磊依旧保持着最标准的姿势，双目紧闭，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鬓角和练功服的领口，古铜色的皮肤下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他紧咬着牙关，牙关甚至发出细微的咯吱声，显然正承受着巨大的负荷。
石磊的导引效率似乎也很低，但那姿态，却透着一股近乎悲壮的、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惊人毅力。
苏砚的目光又掠过人群边缘。一个穿着素净淡绿色衣衫、身材娇小的女生正低着头，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她似乎叫叶小雨？她摆姿势的动作有些僵硬，指尖微微发颤，导引效果显然也极差。
当李助教严厉的目光扫过叶小雨时，她像受惊的小鹿般猛地一缩脖子，头埋得更低了。
训练场内，灵力微光在少数几个天赋稍好的学生指尖微弱闪烁，如同风中残烛。
更多的，则是像苏砚、石磊、叶小雨这样，在寂静中无声挣扎的身影。
空气里弥漫着汗水的味道和浓重的挫败感。
李助教严厉的声音如同鞭子，抽打着每个人的神经：“用力！集中精神！感受粒子！你们这样的效率，连最低级的灵植都催生不了！”
就在这压抑沉闷的气氛中，训练场的合金大门方向，传来一阵清晰、有力、节奏分明的脚步声。
哒、哒、哒……
这脚步声并不快，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跳的间隙上，沉稳得令人心悸。
一股无形的、带着铁血与硝烟味道的凛冽气场，随着脚步声的靠近，如同实质的寒潮般席卷了整个训练场。
喧闹的呵斥声、沮丧的喘息声、甚至灵力的微弱波动，都在这一刻被这脚步声强行压了下去。
李助教严厉的表情瞬间收敛，变得无比恭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立刻停止了训斥，挺直腰板，目光敬畏地投向大门方向。
所有学生，包括闭目苦修的石磊和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叶小雨，都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
合金大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一个高挑的身影逆着门外投入的光线，出现在门口。
来人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修身劲装，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流畅线条。
她的长发在脑后束成一个一丝不苟的高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
她的面容冷峻，线条分明，如同刀削斧凿，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她的目光扫过训练场内，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所过之处，空气仿佛都凝结了。
她没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强大的气场就让整个训练场鸦雀无声。
新生们甚至能感觉到皮肤上传来一种微弱的、被针刺般的压迫感。
李助教立刻小跑上前，恭敬地微微躬身：“叶教官！”
叶教官？苏砚捕捉到这个称呼，心头微动。
这就是传说中负责实战课、以严苛冷酷闻名的叶红绡？
叶红绡的目光没有在李助教身上停留，而是直接扫向场内姿态各异的新生们。她的视线在石磊那汗如雨下却依旧挺立如松的身影上停顿了一瞬，又掠过苏砚那恢复标准却毫无成效的姿势，最后在石磊身上停留了片刻。
叶红绡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如同在看一堆待检验的器材。
“丙字班？”叶红绡终于开口，声音清冷，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基础导引术？”她的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是疑问还是陈述。
李助教连忙应道：“是！正在上第一次实践课。”
叶红绡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每个人灵枢的本质。
她微微颔首，只丢下三个冰冷的字：“继续练。”
说完，叶红绡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迈着那沉稳得令人心头发紧的步伐，径直离开了训练场。
黑色劲装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光线中，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随之消散。
训练场内死寂了几秒，随即爆发出压抑的议论声。
“我的妈呀……吓死我了！”
“那就是叶红绡教官？传说中的‘铁娘子’？”
“气场太强了！感觉她看我一眼，我灵力都要冻住了！”
“她刚才看石磊那大块头了！”
“完了完了，以后上她的课岂不是要脱层皮？”
李助教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试图重新找回威严：“肃静！都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和真正强者的差距！连面对教官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修炼！继续练习！加倍努力！”
苏砚重新闭上眼，指尖依旧空空荡荡。
但叶红绡那如同实质的目光扫过身体时的冰冷触感，以及石磊在巨大压力下依旧岿然不动的身影，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苏砚再次尝试集中意念，感受那稀薄的粒子流。
效率依旧低下，但这一次，一丝微弱的不服输的火苗，却在那惰性灵枢深处，悄然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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