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那影子挪得慢吞吞的，一步三晃，看着比他们几个累瘫了的还虚。
可在这鬼地方，突然冒出个活物，谁他妈敢掉以轻心？
裴九霄攥紧了短棍，手心里全是汗，不是怕，是憋的。这一路憋屈够了。
墨言悄无声息地移到另一个窗口，指尖扣住了几根银针。
欧阳雪把苏芷往自己身后又挡了挡，呼吸都放轻了。
那影子越来越近，借着不算亮的月光，总算能看清个大概。
是个老婆子，佝偻得厉害，穿着一身破破烂烂、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粗布袍子，头发灰白，乱得像草窝，脸上褶子多得能夹死蚊子。
她手里拄着根歪歪扭扭的木棍，走一步，木棍在沙地上戳一下，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看着好像没什么威胁？
老婆子一直走到石屋门外十来步的地方才停下，抬起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一双浑浊得发灰的眼睛扫过破败的门板，像是能穿透木头看到里面的人。
“外来的娃娃……”她的声音苍老沙哑，跟沙子摩擦似的。
“喝了我‘月牙泉’的水，占了老婆子的地方，连门都不开吗？”
屋里几人交换了个眼神。
这绿洲是她的？
月牙泉？
裴九霄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门，短棍横在身前，语气尽量凶悍。
“你谁啊？鬼鬼祟祟的想干嘛？”
老婆子对他的虚张声势毫不在意，浑浊的眼睛掠过他，直接落在了被欧阳雪扶着的苏芷身上，尤其是在她胸口那微微隆起的、藏着玉佩的位置停顿了一瞬。
苏芷只觉得被她看着的地方，玉佩似乎微微热了一下。
“我是谁？”
老婆子咧开没剩几颗牙的嘴，笑得有点瘆人。
“看守坟头的孤魂野鬼罢了。”
她的目光又转向戒备的墨言，在他脸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那双灰白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情绪。
“至于你……小子，你身上的味道，有点熟悉。”
墨言心头一震，握针的手更紧了些。
“少在这儿装神弄鬼！”裴九霄不耐烦地打断。
“这绿洲是你家的？写你名儿了？”
“娃娃，火气别那么大。”
老婆子慢悠悠地说，用木棍指了指旁边的水潭，“这‘月牙泉’，水脉连着西边更深的地气，寻常人找不到，找到了也未必喝得上。
你们能走到这儿，喝上这水，是缘分，也是劫数。”
她的话云山雾罩，但“西边”、“地气”这几个词，却让墨言和苏芷心中同时一动。
西边，正是他们要去寻找月影沙棠的方向。
“老人家，”
苏芷推开欧阳雪搀扶的手，勉强站直身体，声音虽然虚弱却尽量保持平和。
“我们无意冒犯，只是途经此地，急需水源。若有打扰，还请见谅。您说的‘劫数’，是什么意思？”
老婆子看着苏芷，浑浊的眼睛眯了眯。
“女娃娃倒是会说话。劫数嘛！就是不该来的来了，不该醒的，快要醒了。”
她的话依旧让人摸不着头脑，但那股子不祥的意味却很明显。
她拄着棍子，往前又挪了两步，几乎要凑到门口，鼻子轻轻抽动了一下，像是在嗅着什么。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苏芷胸口，这次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
“你身上有‘星’的味道，还有‘月’的痕迹，很淡，但错不了。奇怪……真奇怪……”
星与月！
这直接点破了苏芷力量的核心！
这老婆子绝不是普通人！
墨言上前一步，将苏芷稍稍挡在身后，沉声问道。
“前辈究竟是何人？与‘守陵人’有何关系？”
他直接点出了自己的猜测，因为对方给他的那种隐约的熟悉感，以及提及“看守坟头”，都指向了这个神秘的群体。
老婆子听到“守陵人”三个字，灰白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再次聚焦在墨言脸上，这次，那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像是一种带着悲凉的审视。
“看来，老家伙们还没死绝，还教出了你这样的后生。”她语气莫名。
“我？一个被遗忘的、守着空坟的老婆子罢了，不配提什么名号。”
她顿了顿，木棍突然指向西方，那正是月影沙棠可能存在的方向。
“你们是要去‘寂静死地’找那劳什子沙棠花吧？”
她连这个都知道？！
“您知道月影沙棠？”欧阳雪忍不住脱口而出。
“知道？嘿嘿……”
老婆子发出夜枭般的笑声。
“那鬼东西，就长在我守的‘坟头’边上！”
众人心中巨震！
这神秘的守陵老妇，竟然知道月影沙棠的具体位置！
“前辈！”墨言语气急切起来。
“我朋友身受重伤，急需月影沙棠的花蕊救命！恳请前辈指点迷津！”
老婆子却摇了摇头，脸上那诡异的表情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指点？那地方，是生与死的边界，是连我们这些守陵的老骨头都不愿意轻易踏足的禁地。沙棠花是好，可守着它的‘沙螭’，可不是吃素的。就凭你们现在这模样，去了也是送死。”
她的话像冰水，浇灭了刚刚升起的希望。
“那……那怎么办？”欧阳雪带着哭腔问。
老婆子没回答，反而又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到墨言身上，用力嗅了嗅，眉头紧紧皱起。
“不对……你身上，除了那点让人讨厌的守陵人味儿，还有别的一股子让人作呕的、冰冷的死气残留！小子，你碰过‘幽冥’？！”
墨言脸色一白，苏芷更是心头一紧。
这老妇连墨言曾经身中幽冥死气都能嗅出来？！
“前辈明鉴，”墨言稳住心神。
“晚辈之前确实遭幽冥死气侵体，幸得友人舍命相救，才侥幸清除。”
“清除？”
老婆子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不信。
“幽冥那玩意儿，附骨之蛆，沾上了就没个干净！你说清除？”
她的目光猛地转向苏芷，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骤然爆射出锐利如刀的光芒。
“是你？！你用星阵之力强行洗练的？！”
她竟然连星阵都知道！
苏芷在她逼人的目光下，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但还是点了点头。
老婆子死死盯着苏芷，像是要把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嘴里喃喃自语。
“强行引动残破星阵，洗练幽冥死气，没当场魂飞魄散已是奇迹，经脉尽断，本源枯竭，难怪需要沙棠花蕊吊命……”
她绕着苏芷走了半圈，目光最终又落回她胸口，眼神变得无比复杂，有贪婪，有忌惮，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狂热？
“女娃娃，”她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意味。
“你胸口那东西，能不能，给老婆子我，仔细瞧瞧？”
她伸出枯瘦如鸡爪、布满老人斑的手，缓缓地，朝着苏芷胸口的玉佩抓来。
屋内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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