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了。
没有想象中的粗暴与蛮横,动作轻缓得甚至带着几分克制。
晨曦的光芒,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从门外涌入,逆着光,勾勒出一道高大挺拔、宛如山岳的身影。那身影堵住了整个门框,将整个房间的光线都压暗了几分。
貂蝉的心脏,在那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停止了跳动。
她抬起头,瞳孔因恐惧而收缩到极致,死死地盯着门口。
然而,下一瞬,她整个人都僵住了,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灵魂与肉体在一瞬间剥离。
那不是董卓。
不,那张脸的轮廓依稀还是董卓,可又完全不是她记忆中那个肥胖油腻、走几步路都会喘息的恶魔。
来人身形魁梧,却无半分臃肿,宽阔的肩膀撑起了玄色的朝服,腰身劲瘦,肌肉的线条隔着衣料若隐若现,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他的脸庞褪去了所有赘肉,露出了刀削斧凿般的硬朗轮廓,鼻梁高挺,嘴唇微抿,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却有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压迫感,如同水银泻地,瞬间充斥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侍女口中那个“成仙了”的荒诞传闻,此刻化作了最恐怖的现实,狠狠地砸在貂蝉的认知上。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唯有最原始的、深入骨髓的战栗,从尾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
眼前的男人,比那个脑满肠肥的国贼,要可怕一万倍。
陈默走进房间,反手将门轻轻带上。
【嗯,看这表情,震慑效果满分。小样儿,被哥这身腱子肉给吓傻了吧?减肥果然是最好的医美。】
他心中得意地吐槽,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深不可测的表情。他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地板上那柄静静躺着的匕首上。
晨光从窗格透入,一缕光斑恰好落在那锋利的刃面上,反射出一点寒星。
貂蝉的心,随着他的目光,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陈默缓步走了过去,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迟滞。他弯下腰,轻松地捡起了那柄匕首。这个简单的动作,由他这具全新的身体做出来,充满了协调与力量的美感,与旧日那个弯腰都费劲的胖子,判若两人。
他将匕首拿到眼前,似乎在端详。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与那柄冰冷的凶器,构成了一副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然后,他用拇指的指腹,轻轻地在那锋利的刃口上,缓缓划过。
这个动作,充满了挑衅与危险的意味。
貂蝉的身体绷成了一张拉满的弓,她几乎能预见到,下一刻,这柄匕首就会抵在她的咽喉上。
然而,陈默只是将匕首翻转过来,把刀柄递向了她,动作随意得像是递过一双筷子。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而雄浑,带着奇特的金属质感,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王允让你用它来杀我,还是杀了你自己?”
一句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貂蝉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强,所有的计划,所有的秘密,在这一瞬间,被这句话剥得干干净净,一丝不挂地暴露在阳光之下。
他知道。
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王允,连环计,她的使命……这一切,在他眼中,原来都只是一个透明的笑话。
貂蝉的脸“唰”的一下,血色尽褪,变得比窗户纸还要惨白。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难以置信地、如同看着鬼神般看着眼前的男人。
陈默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暗自点头。
【不错,釜底抽薪,一招制敌。让你搞什么内心戏,直接掀桌子,看你还怎么演。】
他没有等待她的回答,因为他根本不需要回答。他收回手,自顾自地把玩着那柄匕首,缓步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
清晨的凉风涌了进来,吹动了他额前的几缕发丝。
“你以为,杀了一个董卓,这天下就太平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风,轻易地钻进了貂蝉的耳朵里。
貂蝉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袁绍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他不想坐龙椅?曹操雄才大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剧本,他会不想演?还有那河北的公孙瓒,江东的孙坚……哪个不是野心勃勃的豺狼?”
陈默的目光望着远方巍峨的宫殿轮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述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杀了一个董卓,只会让这群豺狼扑上来,将大汉这具腐尸撕咬得更疯狂。到那时,死的百姓,只会比现在更多,天下只会比现在更乱。”
他转过身,深邃的目光重新落在貂含蝉脸上。
“你这把刀,太小了。”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它杀不了一个人,也救不了一个人。它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你自己,死得毫无价值。”
“它,杀不了这个乱世。”
说完,他手腕一翻,“当”的一声,将那柄匕首随意地扔在了貂蝉面前的矮几上。
匕首在桌面上弹跳了一下,最终静止下来,刃口正对着她,像一只嘲弄的眼睛。
貂蝉的目光,从陈默的脸上,缓缓移到了那柄匕首上。
“杀不了……这个乱世……”
这几个字,像魔咒一样,在她脑中反复回响。她毕生的信念,她存在的意义,她准备为之献身的崇高使命,在这一刻,被彻底地、无情地解构了。
是啊,她只想着诛杀国贼,却从未想过,杀了国贼之后,会发生什么。
她以为自己是为天下苍生,可到头来,或许只是为了一群新的豺狼,扫清了通往王座的障碍。
原来,她不是什么匡扶汉室的利剑,她只是……一把被人利用,还险些杀了自己的,愚蠢的刀。
这种从根基处开始的崩塌,比单纯的绝望,更令人痛苦。
陈默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最后说道:“想死,随时都可以,本相国不拦着。想活,就用你自己的眼睛,用你的心,去好好看看,我董卓,到底在做什么,又到底想做什么。”
“看清楚了,再决定你这把刀,该指向谁。”
说完,他不再多看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房间。
门,没有关。
阳光毫无阻碍地照了进来,洒满了整个屋子,也洒在了貂蝉失魂落魄的脸上。
她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目光空洞地落在桌上那柄匕首上。许久之后,她缓缓伸出手,却没有去碰那冰冷的武器,而是轻轻抚摸着桌面,感受着那片被阳光晒出的,温暖的触感。
……
藏书阁。
一灯如豆,蔡文姬正端坐于堆积如山的竹简之中。
她没有看书,只是静静地坐着,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卷帛书的边缘。
董卓在朝堂之上“脱胎换骨,宛若神人”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相国府。与那些惊呼“仙丹”、跪地叩拜的官吏侍女不同,蔡文姬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心中涌起的,是一种更加复杂和深邃的思绪。
仙丹?
她不信鬼神之说。
但她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
从凭空出现的土豆红薯,到威力无穷的“仙兵”,再到如今这堪称“脱胎换骨”的肉身之变……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董卓,掌握着一种完全超越这个时代认知范畴的、不可思议的力量。
这种力量,不是虚无缥缈的仙术,而是一种更本质、更系统、更可怕的东西。
他焚烧洛阳,是天下公认的恶行;可他偏偏又耗费巨大人力,从火场中抢救出这些代表着华夏文脉的典籍。
他残暴不仁,视人命如草芥;可他又在长安开办学堂,收养孤儿,给了无数流离失生的孩子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他的行为,充满了极致的矛盾。他的恶,昭然若揭,仿佛是故意演给天下人看的戏剧。而他的善,却又做得如此扎实,润物无声,一点一滴地改变着他治下的这片土地。
蔡文姬忽然意识到,自己和天下所有的人,或许都用错了评判他的标准。
忠、奸、善、恶、仁、暴……这些传统的道德标尺,根本无法衡量这个男人。
他不是在扮演一个“权臣”,或者一个“国贼”。
他是在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去“创造”。
创造新的农作物,创造新的武器,创造新的秩序,甚至……创造一个新的自己。
他不是在争夺汉室的天下,他似乎……是在推倒整个棋盘,要按照自己的规则,重新下一局棋。
这个念头,让蔡文姬感到一阵从心底深处泛起的寒意,却又夹杂着一丝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期待。
她缓缓拿起手边的一卷竹简,上面记载的是汉家天子祭天的繁琐礼仪。看着那些古老而庄重的文字,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荒谬感。
当天下人还在为这些旧世界的礼法、名分争得头破血流时,那个男人,已经用他那双无形的大手,开始塑造一个全新的世界了。
她,蔡文姬,穷尽一生所学的经史子集,在这个男人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如此……不合时宜。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那片被晨光染成金色的天空,一个大逆不道,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在她心中缓缓浮现。
这个男人,或许才是真正能够结束这场乱世的主宰。
她轻声呢喃,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这苍茫的天地。
“若魔王,能带来太平……那这世间,还需要圣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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