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透了长安城的每一寸砖瓦。相国府的喧嚣与寂静,王允府中的决绝与悲怆,都随着更漏的滴答声,沉淀在这深不见底的夜幕里。
次日,天光乍亮。
当文武百官再次踏上通往未央宫的宫道时,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放缓了脚步,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昨日那场朝会带来的冲击,如同烙铁一般,在每个人的心头都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他们不再交头接耳,甚至连眼神的交汇都刻意避免,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官靴一步步踩在冰冷的石板上,仿佛那上面有通往未卜命运的纹路。
未央宫大殿,依旧是那般空旷森然。
陈默已经高坐于御座之上。他今日换了一身更为简洁的黑色锦袍,宽肩窄腰,愈发衬得他身形挺拔如山。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慵懒地斜倚着,而是端正地坐着,一手随意地搭在龙椅的扶手上,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首雕刻,发出“笃、笃”的轻响。
那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下下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百官们躬身下拜,山呼“相国千岁”,声音比往日要齐整得多,也颤抖得多。
“都起来吧。”
陈默的声音平静地在大殿中回荡,听不出喜怒。他扫视了一圈底下那些战战兢兢的头颅,心中觉得有些好笑。
【瞧把这群宝宝吓的。不就是减了个肥吗?至于跟见了鬼一样?看来这古代人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有待加强。不过也好,省得天天有苍蝇在耳边嗡嗡叫。】
他清了清嗓子,那“笃笃”的敲击声停了下来。整个大殿瞬间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这位“神魔”的下一道谕令。
“西凉的战报,想必各位都听说了。”陈默淡淡开口,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常事,“吕布骁勇,将士用命,马腾、韩遂二人,已是强弩之末,不足为虑。”
百官们连忙躬身,齐声称颂:“相国天威,将军神武!”
“天威?”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本相国若真有天威,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想着造反了。”
大殿内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分。众臣噤若寒蝉,头埋得更低了。
李儒站在百官之首,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他知道,主公绝不是在无的放矢,真正的大戏,现在才要开场。
果然,陈默话锋一转:“不过,冤家宜解不宜结。马腾、韩遂,也曾为我大汉镇守西陲,劳苦功高。今番起兵,或是一时糊涂,或是受了奸人挑拨。我大汉连年征战,百姓流离,实在不宜再添杀戮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将所有人的惊愕与不解尽收眼底。
“传我将令。”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着李儒草拟诏书,昭告天下。马腾、韩遂二人,只要即刻放下兵器,率众归降,前罪既往不咎。其部众,愿为兵者,可编入西凉军,一体对待;愿为民者,分发田地农具,使其安居乐业。”
此言一出,满堂死寂。
所有人都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无法置信。他们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招降?不,这不是招降,这是招安!而且是毫无条件的招安!
对于叛军首领,不追究罪责?对于叛军士卒,还给他们与功臣一样的待遇?这……这简直是闻所未ed,荒天下之大谬!
一名资格颇老,素以刚直闻名的御史,终于按捺不住,颤颤巍巍地出列,拜伏于地:“相国,万万不可!马腾、韩遂,乃是反贼!国法如山,岂能对反贼施以仁慈?若如此,天下欲效仿者,将蜂拥而起!届时,国将不国啊!”
“是啊,相国!此举有损朝廷威严,请相国三思!”
“请相国收回成命!”
一时间,附和之声四起。这一次,他们倒不是想跟董卓作对,而是这道命令,彻底颠覆了他们数十年来的官场认知和伦理纲常。
陈默冷眼看着底下群情激奋的官员,也不动怒,只是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开口:“说完了?”
那三个字,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所有人的激动。
陈默站起身,在大殿之上缓缓踱步。
“你们说,国法如山。那本相国问你们,国法的根本是什么?是让百姓安居乐业,还是让朝廷空有威严,却治下饿殍遍地?”
“你们说,此举有损威严。那本相国再问你们,是兵不血刃收复西凉,让数十万军民免于战火,更能彰显我大汉的威严,还是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更能彰显威严?”
他每问一句,便向前走一步,那无形的压迫感,让跪在最前面的几名老臣几乎喘不过气来。
“至于你们担心的,有人会效仿……”陈默走到那名老御史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那抹嘲弄的笑意更深了,“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能让本相国对他们施以‘仁慈’。本相国给的,才是他们的。本相国不给,他们……不能抢。”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极轻,却像一道惊雷,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炸响。
狂!太狂了!
但偏偏,没有人敢反驳。因为他说的是事实。在见识了那种神乎其技的“仙兵”之后,谁还敢质疑他有没有这个实力?
老御史瘫软在地,面如死灰。他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什么“仁慈”,这是一种更高层次的“霸道”!是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向全天下宣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而“昌”与“亡”的定义,全在他一人之手。
陈默不再理会他们,重新走回御座,坐下,然后像是觉得刚才的话还不够刺激,又补了一句:“哦,对了。光有诏书还不够。李儒,你再从府库调拨一批粮草和药材,一并送去西凉军前。打了这么久,想必他们也缺医少药,饥肠辘辘了。就说是本相国赏的,让他们吃饱了,治好了伤,再考虑要不要降。”
“……”
大殿之内,死寂一片。所有官员都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的泥塑,呆立当场。
打你一顿,再给你送药送饭,问你服不服?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这是魔鬼的行径!不,比魔鬼还可怕!魔鬼杀人,至少还讲个痛快。而他,是要诛心!
李儒的眼中,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他深深一拜,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主公深谋远虑,仁德无双!儒,遵命!”
他懂了,他彻底懂了!
主公这一手,何止是诛心!这简直是神来之笔!
其一,兵不血刃,以最小的代价,彻底收服西凉,将其变成稳固的大后方。
其二,向天下人,尤其是关东那帮伪君子,展现一种他们无法理解、更无法做到的“仁德”,将他们衬托得愈发渺小和虚伪。袁绍等人还在为争权夺利打得头破血流,主公却已经开始“仁德”化天下!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此举可彻底瓦解马腾、韩遂等人的抵抗意志。面对一个你永远无法战胜,却又对你“仁慈”到极点的敌人,除了跪地臣服,你还能做什么?
高!实在是高!
主公的境界,早已超脱了凡人的争霸,他是在用神的视角,俯瞰这盘天下棋局!
……
这道堪称惊世骇俗的诏令,如同一场十二级的地震,以长安为中心,迅速向整个天下扩散开去。
当诏书的内容传到关东。
冀州,袁绍的府邸内。
“啪!”
一只名贵的青瓷酒杯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袁绍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指着前来报信的谋士,破口大骂:“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那董贼是疯了吗?他竟然给反贼送粮送药?他是想做什么?羞辱我等吗?!”
座下的逢纪连忙劝道:“主公息怒。董卓此举,看似仁德,实则包藏祸心,乃是收买人心的诡计!”
“诡计?我不管他是什么计!”袁绍怒吼道,“他凭什么这么做?他一个国贼,有什么资格谈仁德?传我命令,立刻行文天下,痛斥董卓假仁假义,包藏祸心之举!一定要让天下人看清他的真面目!”
看着暴跳如雷的袁绍,一旁的沮授和田丰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
他们看到的,不是董卓的“假仁假义”,而是董卓那深不可测的实力和手腕。能让他如此肆无忌惮地“表演”,只能说明,西凉的战事,已经彻底被他掌控。而他们的主公,还在为这些虚名而愤怒,差距,已经越来越大了。
……
兖州。
曹操的府衙内,气氛则要凝重得多。
他将那份写着诏令内容的情报,翻来覆去看了三遍,每一个字都看得无比仔细。
许久,他才将情报缓缓放在桌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孟德,为何叹气?”一旁的荀彧问道,“这董卓行事愈发乖张,岂非自取灭亡之道?”
曹操摇了摇头,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了长安和西凉的位置上,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文若,你错了。他不是在自取灭亡,他是在……给我们所有人都上一课。”
他伸出手指,在地图上从长安划到西凉,再从西凉划回长安。
“他用我们无法理解的兵器,摧枯拉朽般击败马腾、韩遂,这是‘威’。”
“然后,他又用我们无法想象的手段,去招降他们,这是‘恩’。”
“一威一恩,收服西凉,安定后方。从此,他可坐拥关中、凉州之地,进可攻,退可守。而我们呢?”曹操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关东诸侯混战的区域,“我们还在为了一城一地的得失,打得不可开交,自耗实力。”
他转过身,看着帐下的谋士们,声音低沉而嘶哑:“以前,我以为董卓只是头凶猛的豺狼。现在我才发现,我们面对的,可能是一头已经化为人形的……猛虎。他不仅有锋利的爪牙,更有了一颗我们完全看不透的心。”
“此人,深不可测,乃我等平生未见之大敌!”
……
西凉,残破的军营之中。
马腾和韩遂二人,正相对而坐,望着帐外阴沉的天空,满脸苦涩。大败之后的这几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营中伤兵的哀嚎,粮食告罄的恐慌,以及对董卓屠刀何时落下的恐惧,像一张大网,将他们牢牢困住,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声音都变了调:“将……将军!不好了!董卓的使者……来了!”
马腾和韩遂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赴死的决然。马腾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剑,哑声道:“文约,事已至此,我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跟董贼拼了!”
韩遂也点了点头,正要起身。
那名亲兵却连忙摆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不……不是!将军,那使者……他,他不是来劝降的,他是……他是来送东西的!”
“送东西?”马腾一愣,“送什么?送毒酒?还是送白绫?”
“是……是粮食!还有药材!”亲兵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撼,“整整几十车!使者说……是董相国赏赐给将士们的,让大家先……先吃饱饭,治好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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