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依旧深沉。
书房内的烛火,却比先前更亮了几分,像是被主人心中燃起的火焰所映照。
卫觊呆呆地站在原地,脑中还回响着蔡文姬那句石破天惊的宣告。大汉教育部?他看着书案上那四个风骨凛然的大字,只觉得每一个笔画都充满了陌生的力量,仿佛要从竹简上挣脱出来,重塑这间屋子,乃至整个天下。
他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所有的学识,所有的规矩,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史馆改教育部,这是何等离经叛道之事?传出去,不知要引来天下士人何等的口诛笔伐。
可蔡文姬没有给他提问的机会。
“卫觊。”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明日天亮之前,我要这间正堂所有的史料,全部移入西厢房,封存归档。将正堂清空,搬入十套桌案。”
“啊?哦!是!”卫觊本能地应道,随即反应过来,“大家,这……这可都是前朝的孤本,还有您父亲的心血……”
蔡文姬的目光从那份写着“教育总长”的帛书上移开,落在了卫觊年轻而困惑的脸上。她的眼神很复杂,有疲惫,有决绝,还有一丝近乎怜悯的温和。
“我父若泉下有知,看到他毕生所学的屠龙之术,能有机会教给天下每一个执剑的少年,想必只会含笑九泉。”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坚定,“史书,记录的是过去。而我们,要亲手开启未来。未来,没有地方给这些旧东西挡路。”
说完,她不再理会卫觊,而是径直走到那面画着“a、o、e”的羊皮纸前。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些鬼画符般的符号,像是在触摸一件稀世珍宝。
这就是董卓给她的武器。
不是刀剑,不是权谋,而是一种足以撬动整个文明基石的工具。
她深知,汉字之难,难于上青天。一个寒门子弟,纵有天纵之才,穷尽一生,若无名师指点,家学渊源,也未必能窥其门径。知识,因此成了一道天堑,牢牢地将人分成了三六九等。
而眼前这些简单的符号,却像一座桥,一座可以横跨天堑的桥。它将最复杂的发音,拆解成了最简单的组合。只要掌握了这套方法,一个目不识丁的孩童,便能通过拼读,自己敲开识字的大门。
天才!不,这已不是天才可以形容。这简直是神迹!
一个被天下人唾骂为粗鄙武夫的男人,却拿出了这样一件足以改变万民命运的神器。这种极致的矛盾,让蔡文姬的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中飞速运转。
有了方法,还需教材。那《新编蒙学三百篇》的开篇,简单直白,摒弃了所有华而不实的典故与对仗,只求用最朴素的语言,描绘出最真实的世界。这显然与传统的启蒙读物背道而驰,却也正是它最厉害的地方。它不需要老师皓首穷经地去讲解微言大义,只需要老师能照着念,学生能听得懂。
这就大大降低了对“师资”的要求。
想到“师资”,蔡文姬的眉头又微微蹙起。董卓那番“抓来、绑来、饿饭的喂饱”的粗暴言论再次回响在耳边。她知道,这是最快也最有效的方法,但她内心深处,仍对“士”抱有一丝最后的尊重。
她拿起笔,在一张新的竹简上,开始书写。她要连夜制定出一份详细的章程。
其一,师资来源。分三等。上等,以利诱之,重金礼聘海内名士,为各学府之“博士”,负责编撰教材,研究高深学问。中等,以名动之,招纳家道中落或有志于教化的寒门士子,授以“教习”之职,官府供其衣食,并许其绩优者可入仕途。下等,以威逼之,将那些空谈误国、不事生产的清谈客,以及犯了事的罪官文人,尽数投入“劳动改造营”,每日习读新学,合格者方可出营,担任蒙学“助教”,以劳役抵罪。
其二,学制规划。分两级。初级蒙学,为期三年,以拼音、算术、自然、人文四科为主,旨在扫盲。凡董卓治下,年满六岁之孩童,无论男女,不分贵贱,皆需入学。学费全免,书籍由官府统一印发。高级郡学,为期五年,在蒙学基础上,择优录取,分设文、法、工、农、医、武等专科,为朝廷培养专门人才。
其三,经费来源。除官府拨款,官吏“乐捐”外,另设“教育商行”,将官学印发的新式书籍、文具,如那“黑板”“粉笔”,乃至更精良的纸张笔墨,向治下富户甚至敌对诸侯治下的地区高价贩售。以商养学,方能源源不绝。
……
一条条,一款款,在她的笔下逐渐清晰。她将董卓那狂放不羁的构想,用自己严谨的学识,编织成了一张切实可行的、巨大的网络。这张网,一旦铺开,将笼罩整个天下。
当窗外透进第一缕晨曦时,蔡文姬终于停下了笔。她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竹简,眼中布满了血丝,精神却异常亢奋。
卫觊一夜未睡,他带着几个小吏,真的将那如山一般沉重的史料,一卷卷地搬去了西厢。此刻,他揉着酸痛的腰走进来,看到蔡文姬面前的成果,再次被深深震撼。
一夜之间,一个全新的体系,便从无到有,跃然于竹简之上。
“大家……您……”
“去,备车。”蔡文姬没有看他,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要去相国府,见李儒李大人。”
半个时辰后,相国府。
李儒同样是一夜未眠。他正指挥着下人,将一箱箱的金银财宝从库房中搬出,准备作为开办官学的启动资金。主公的命令,他向来是当做圣旨来执行,而且要超额完成。
见到蔡文姬前来,他连忙放下手中的账簿,脸上堆起了热情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同道中人的激赏。
“蔡大家,文优正想派人去请您,没想到您自己来了!主公的宏图伟业,我等定要办得妥妥当当!”
蔡文姬没有与他客套,直接将一卷竹简递了过去。“李大人,这是我连夜草拟的章程,请您过目。”
李儒恭敬地接过,展开一看,眼神立刻就变了。从最开始的欣赏,到惊讶,再到最后的惊骇与狂喜。
他本以为,主公只是提出了一个天才的想法,具体执行还要靠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慢慢摸索。可他万万没想到,蔡文姬竟在一夜之间,就将主公的想法,细化到了如此恐怖的境地!
尤其是那“以商养学”和师资分三等的策略,简直是闻所未闻,却又妙到毫巅!
“妙!妙啊!”李儒一拍大腿,看向蔡文姬的眼神,已经不再是看一个弱女子,而是看一个能与他并肩,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越他的顶级谋士,“蔡大家之才,不下于萧何、张良!主公得您相助,何愁天下不定!”
这番夸赞,发自肺腑。
“李大人谬赞了。”蔡文-姬神色平静,“纸上谈兵终是虚妄,此事能否成功,关键在于第一步——人。”
“我明白!”李儒眼中精光一闪,“长安城南的‘槐树巷’,盘踞着百十号自命清高的穷酸。他们平日里不是喝酒骂街,就是聚在一起非议朝政,早就该治治了!我这就带兵,把他们全‘请’到太平观去!”
“不。”蔡文姬却摇了摇头,“李大人,此事,我想亲自去。”
李儒一愣,“蔡大家,那些人冥顽不灵,言语粗鄙,恐会污了您的耳朵。还是让文优代劳吧。”
“威逼,是最后的手段。在此之前,我想先以‘礼’和‘利’,试一试。”蔡文姬的目光清澈而坚定,“他们是士,我也是士。有些话,由我去说,或许比刀剑更有用。当然,若他们敬酒不吃,那便只能请李大人,为他们满上罚酒了。”
李儒看着她,沉默了片刻,随即朗声大笑:“好!好一个‘先礼后兵’!文优今日,就给蔡大家当一回护卫!”
一个时辰后,长安城南,槐树巷。
这里是长安城里最破败的角落之一,巷口的老槐树掉光了叶子,歪歪扭扭地伸着枝丫,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空气中弥漫着廉价的酒酸味和垃圾的腐臭味。
数十名身披重甲的西凉铁骑,如一堵黑色的铁墙,无声无息地封锁了巷口,引得周围的百姓纷纷探头,却又不敢靠近。
在铁墙之前,一辆朴素的马车缓缓停下。
李儒翻身下马,亲自为蔡文姬掀开了车帘。
蔡文姬一袭素衣,缓步走下马车。她看着眼前这条泥泞肮脏的小巷,听着从巷子深处传来的、夹杂着酒嗝的狂放诗句——“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清冷的脸上,没有丝毫嫌恶。
她知道,她的第一场仗,就要在这里打响。这不是兵戈相见的战场,却比任何战场都更加凶险。她要征服的,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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