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关的巨门,在数十名士卒的合力推动下,发出沉重而悠长的“吱嘎”声,缓缓向内敞开。
阳光涌入幽深的门洞,照亮了飘浮在空气中的尘埃。
关内,是一片死寂。
除了风声,再无他响。街道上空无一人,两侧的营房和武库门户大开,里面空空如也,仿佛被蝗虫过境一般,连一根箭矢、一捧粮食都未曾留下。
“哈哈哈!跑了!果然是连夜跑了!”袁术挺着肚子,第一个催马闯入关内,他的笑声在空旷的关城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他用马鞭指着一间营房门口散落的几件奢华丝衣,其中甚至有一条粉色的女子披帛,被风吹得贴在门槛上,他脸上的肥肉挤成一团,对着身后的诸侯们挤眉弄眼:“诸位请看!这便是那吕布仓皇逃窜时,留下的铁证啊!想必是昨夜与那貂蝉颠鸾倒凤,听闻我军将至,连心爱美人的衣物都来不及收拾,便抱头鼠窜了!”
此言一出,众诸-侯皆是哄堂大笑。
“公路兄所言极是!此等沉溺美色之徒,安能与我等英雄为敌!”
“董贼气数已尽!此乃天意!”
压抑在众人心头那片由吕布带来的阴霾,在这一刻被自大的狂欢彻底驱散。他们鱼贯而入,像一群巡视自己领地的狮王,趾高气扬地打量着这座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的雄关。
袁绍身披金甲,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行至关城中央。他抚摸着城楼上那根光秃秃的旗杆,上面曾悬挂的“董”字大旗早已不知所踪。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中的豪气满溢欲出。
“孟德,”他回过头,看向落在人群后方的曹操,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宽容与自得,“如今看来,是本初我,赌对了吧?”
曹操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正落在不远处的一处地面上。那里的青石板,似乎比别处更新,边缘还有些许新翻的泥土痕迹,像是刚刚被人修补过。他走上前,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捻起一点泥土。
泥土干燥而松散,并无异常。
可他心中的那股不安,却像这关内的风,盘旋不去。
“盟主,”曹操站起身,面色凝重,“这关隘……弃得太过干净了。干净得,反倒不像是溃逃,更像是一场……精心布置的清场。”
袁绍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他顺着曹操的目光看去,只看到平整的地面,不悦道:“孟德,你太过多虑了。董贼鼠辈,闻我大军将至,能捡条性命就不错了,哪还顾得上整齐?我看,他们是生怕留下什么宝贝,便宜了我们!”
“没错!盟主说的是!曹将军就是太小心了!”
“我等五十万大军在此,便是董卓有天大的阴谋,又能奈我何?”
附和之声此起彼伏。在绝对的胜利面前,任何谨慎,都显得像是怯懦。
曹操张了张嘴,看着周围那一双双被贪婪与傲慢填满的眼睛,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这头名为“联军”的巨兽,已经被胜利的幻象彻底冲昏了头脑。
果不其然,袁绍大手一挥,意气风发地宣布:“传我将令!今夜,就在这虎牢关的城楼之上,大宴三军!本盟主要与诸君,不醉不归!”
命令一下,整个虎牢关瞬间活了过来。
联军的后勤部队源源不断地开进关内,伙夫们架起了成排的大锅,醇香的酒坛被一坛坛搬上城楼。夜幕降临时,关墙之上已是火把通明,亮如白昼。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袁绍高坐主位,满面红光,他举起酒杯,对着帐下黑压压的诸侯将领们,大声笑道:“诸君!此番我等旗开得胜,首战便夺下虎牢雄关,皆赖诸君同心戮力!待攻破长安,活捉董贼与吕布,本盟主定向天子为诸君请功,封妻荫子,裂土封侯!”
“全赖盟主指挥若定!”
“我等愿为盟主效死!”
吹捧与效忠之声,混杂着酒气与肉香,在夜空中升腾。将领们推杯换盏,大声吹嘘着自己即将建立的功勋,仿佛长安城已是囊中之物,皇宫里的珍宝与美女,正等着他们去接收。
孙坚默默地喝着闷酒,他看了一眼身边同样沉默的弟弟孙静,又看了一眼远处那群状若癫狂的“盟友”,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他总觉得,这胜利来得太容易,容易得让人心慌。
而曹操,则早已离席,独自一人站在城墙的垛口边,眺望着关外那片沉沉的黑暗。
黑暗之中,仿佛有一双眼睛,正在冷冷地注视着城楼上这片喧嚣的灯火,就像在看一群即将被宰杀的猪羊。
“夏侯惇。”曹操低声唤道。
“在!”独眼将军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
“传令下去,命我军将士,今夜饮酒不得过量,兵器甲胄,不得离身。子时过后,全部分批休息,保持警惕。”
“诺!”夏-侯惇领命,随即又有些不解地问道,“主公,我军大胜,为何……”
“这不是大胜,”曹操打断了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寒意,“这只是……别人请我们看的,第一场戏。好戏,还在后头。”
……
狂欢持续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清晨,当宿醉的联军士卒们,揉着昏沉的脑袋,在各自将领的催促下,重新集结时,整支大军都弥漫着一种懒散而骄纵的气氛。
队伍拉得极长,前后绵延数十里,旌旗歪斜,步伐散乱,与其说是一支军队,不如说是一群赶着去参加盛大庙会的乡民。
袁绍骑在他的宝马之上,看着这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心中的自得与满足感,达到了顶峰。
他想,这便是天下大势。
五十万大军,所向披靡。什么董卓,什么吕布,在这股洪流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转瞬便会被碾为齑粉。
大军沿着官道,一路向西。
这条从虎牢关通往下一处要隘函谷关的道路,长达三百余里。道路两侧,是连绵起伏的丘陵与山地,地形愈发险峻。官道时而被挤压进狭窄的山谷,仅容数骑并行;时而又豁然开朗,露出一片平坦的河滩。
起初,一切顺利。
斥候们不断从前方传来回报:“前方十里,并无敌踪!”
“前方二十里,一切如常!”
这些消息,让本就松懈的联军,彻底放下了最后一丝戒心。将领们开始并驾齐驱,谈笑风生,士卒们甚至解开了领口的甲扣,抱怨着天气的炎热。
曹操的部队,被袁绍有意无意地安排在了大军的最后方。他看着前方那条如同贪吃蛇般,毫无防备地向着群山深处蜿蜒而去的长龙,心中的不安,已经浓烈到了极点。
“传令全军,放慢行军速度,各部之间拉开距离,斥候散出五里,遇有任何异常,立刻鸣金示警!”曹操的命令,让他的部将们都感到了那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时间缓缓流逝,日头渐渐偏西。
联军的先头部队,已经深入到了一处名为“一线天”的狭长谷地。
这里的山势陡峭如壁,官道被挤压得只剩下不到三丈宽,仿佛一抬头,两侧的山峰就要合拢在一起,将天空都挤成一条细线。
走在最前面的,是河内太守王匡的部队。王匡此刻正与几名部将谈笑,幻想着自己第一个杀入长安城,会是何等的风光。
就在此时,队伍行进在最中央的一名士卒,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他低头看去,只见官道中央的泥土里,似乎埋着一个圆形的、不起眼的铁疙瘩,只露出了一点点边缘。
“这是什么玩意儿?”他好奇地用脚尖踢了踢。
下一瞬。
“轰——!!!!!”
一声前所未有的、足以撕裂耳膜的恐怖巨响,骤然从队伍的中央炸开!
那不是雷鸣,比雷鸣更沉闷,更具毁灭性。
走在那名士卒周围的数十人,连同他们的战马,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就在一团冲天而起的、夹杂着泥土与碎石的烈焰中,被瞬间撕裂成了无数焦黑的碎块。
恐怖的冲击波,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向四周猛然推开。
人仰马翻!
鲜血、残肢、破碎的内脏,如同下了一场血雨,劈头盖脸地砸在周围那些幸存者的脸上、身上。
整个“一线天”谷地,死一般地寂静了一秒。
随即,爆发出地狱般的恐慌与尖叫!
“啊——!!”
“怎么回事?!”
“天谴!是天谴啊!”
士卒们彻底疯了,他们丢掉手中的兵器,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这片死亡之地。前军想后退,后军想前进,狭窄的谷道瞬间被堵得水泄不通,人踩人,马踏马,惨叫声、哭喊声、咒骂声,混成一团。
消息如同一道闪电,沿着拥挤的队伍,疯狂地向后传递。
“炸了!前面炸了!”
“天神发怒了!”
“董卓的妖术!是董卓的妖术!”
远在数里之外的中军,袁绍正端着水囊,惬意地喝着水。他听到远处传来的那声闷响,还以为是哪里山石滚落,并未在意。
可当他看到前方那冲天而起的黑烟,以及如潮水般涌来的恐慌情绪时,他脸上的笑容,终于僵住了。
“前面……发生了何事?”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一名浑身是血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到他的马前,脸上是无尽的恐惧,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盟……盟主!不好了!地……地龙翻身了!王匡将军的部队……没了!一下子……就全没了啊!”
“什么?!”
袁绍手中的水囊,“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他猛地抬头,望向那道依旧在山谷中缭绕不散的黑色烟柱,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沿着脊椎,瞬间冲上了天灵盖。
他仿佛看到,那条通往长安的道路,已经变成了一张张开的、流着涎水的巨兽之口。
而他们,已经兴高采烈地,把脑袋伸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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