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未破晓。
长安城西市的石板地,被凌晨的寒露浸得湿滑,泛着一层幽暗的冷光。十几根高高竖起的木桩,如同从地狱里伸出的枯指,顶端挑着一颗颗死不瞑目的人头。血水早已凝固,顺着木杆蜿蜒而下,画出黑红色的诡异图腾。
李儒就站在这片死亡的寂静之中。
他一袭黑袍,融于夜色,仿佛是这片刑场的一部分。昨夜的喧嚣与血腥似乎还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气,混杂着泥土的芬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他没有看那些人头,只是负手而立,目光投向东方那抹即将浮现的鱼肚白。脸颊上,主公那一巴掌留下的红印已经消退,但那股火辣辣的触感,却仿佛烙印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疼吗?
疼。
但更多的是一种醍醐灌顶般的清醒。
他曾以为,自己是主公最锋利的刀,最懂主公心思的谋士。可直到昨夜,他才惊恐地发现,自己连主公在大气层的第几层都看不清。
劝进?登基?
何其可笑,何其短视。
主公要的,根本不是那个早已被蛀空、被天下人唾弃的龙椅。主公撕碎的,也不仅仅是一卷黄绫,而是他李儒,以及天下所有自作聪明的“谋士”们,那点可怜的、局限于旧有框架的智谋。
杀人,是为了救人。
施恩,是为了诛心。
拒位,是为了图天。
主公走的每一步,都踩在了旧世界的尸骨上,每一步,都踏出了一个新世界的雏形。而他李儒,差一点就成了主公新世界版图上,第一块需要被铲平的绊脚石。
想到这里,他后背便是一阵冷汗。
那一巴掌,不是羞辱,是拯救。
“大人。”一名黑甲卫士的校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声音压得极低,“诏狱那边,都处置干净了。杨太傅府上的那个信使,也已‘畏罪自尽’,绝无活口。”
“嗯。”李儒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回头。
诏狱。
那个长安城里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方,昨夜,迎来了一批特殊的“客人”。
李儒的身影,曾出现在最深处那间密不透风的囚室里。
囚室里,没有刑具,只有一张矮席,一盏油灯。
灯火摇曳,映着荥阳郑氏家主郑泰那张惨白如纸、布满冷汗的脸。这位曾经富甲一方,在谈笑间便能决定一郡粮价的大人物,此刻却像一只被拔了毛的鹌鹑,瑟缩在墙角,浑身抖如筛糠。
李儒就坐在他对面的矮席上,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斟了一杯温酒。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郑泰,那眼神,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破碎的瓷器。
“李……李大人……”郑泰的牙齿在打战,他强撑着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误会……这都是误会啊!老夫对相国,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李儒抿了一口酒,酒液的温热顺着喉咙滑下,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无波:“郑家主,本官这里,有一封从你府中搜出的,写给你在南阳的族弟的信。”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细绢,在郑泰面前缓缓展开。
郑泰的瞳孔骤然收缩。
“信上说,”李儒的指尖,轻轻划过绢上的字迹,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肌肤,“让你族弟,联络荆州刘表,以及南阳的袁术旧部。一旦关中有变,便立刻起兵,截断武关道,与城内义士,里应外合。”
“不!没有!这是栽赃!是污蔑!”郑泰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想要抢夺那封信。
两柄冰冷的刀,瞬间交叉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李儒将信收回袖中,脸上露出了那种标志性的,猫戏老鼠般的笑容:“郑家主,莫急。本官知道这是栽赃。”
郑泰的动作僵住了,满脸的错愕。
“这封信,是本官亲手写的。”李儒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残忍的愉悦,“字迹,是模仿你府上清客的笔法。印泥,也是用你书房里的那一块。完美无瑕,不是吗?”
郑泰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傻了。他呆呆地看着李儒,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们以为,那封‘万民书’,是我等出的昏招,是你们反击的良机?”李儒轻笑一声,站起身,踱到郑泰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们以为,主公当众发怒,撕毁劝进表,是中了你们的圈套,是色厉内荏?”
他俯下身,凑到郑泰的耳边,声音轻得如同魔鬼的低语:“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主公他老人家,早就知道你们这些苍蝇在背后嗡嗡叫了。他之所以不动你们,只是嫌你们太瘦,懒得拍死。”
“那份‘万民书’,不是你们递给主公的毒药,而是主公扔给你们这群饿狗的,一块带着钩子的肉。你们争先恐后地咬了上去,然后,主公才好一网打尽。”
“至于主公为何要演那场戏……”李儒直起身,脸上露出一抹近乎狂热的崇拜,“因为主公,是仁慈的。他要让天下的百姓都知道,他董卓,是忠于汉室的。而你们这些士族,才是真正想要祸乱天下,不顾百姓死活的国贼。”
“他用你们的命,换他的名。用你们肮脏的血,洗亮他‘汉室忠臣’的招牌。你们说,这笔买卖,划算不划算?”
郑泰的眼中,最后一点希冀的光,彻底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恐惧与绝望。
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有勇无谋的武夫,而是一个将整个天下都当做棋盘,将所有人都当做棋子的,恶魔。
他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世家,从一开始,就只是棋盘上注定要被吃掉的弃子。
“噗——”
一股血箭,从郑泰口中喷出。他双眼圆睁,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竟是活活被吓死了。
李儒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一眼,只是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溅到袍角的血点。
“拖下去,把头挂在西市。罪名,就用信上的那一条。”他淡淡地吩咐道。
“是。”
……
思绪从回忆中抽离,东方的天际,已经亮起了一片瑰丽的朝霞。
李儒转身,离开了这片肃杀的刑场。
他走在清晨的街道上,坊市的门陆续打开,有早起的货郎挑着担子走过,看到他,连忙低下头,快步避开,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恐惧。
但远处,几个刚刚从粥棚领了朝食的百姓,看到他身上的官服,却远远地躬了躬身子。他们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质朴的敬畏。
李儒的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他明白了。
这就是主公想要建立的新秩序。
让敬畏他的人,愈发敬畏。
让依附他的人,愈发依附。
至于那些挡路的人……他们的尸骨,就是通往这个新世界最好的基石。
他加快了脚步,朝着相国府的方向走去。
他要去向主公复命。
然后,为主公,扫清下一个障碍。
相国府。
李儒本以为主公会在书房或者议事厅等他,却被侍女引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
院子里,搭建着一个奇怪的棚子,里面摆放着许多他从未见过的玻璃器皿和金属管道。主公正围着一个不断冒着热气、发出“咕噜咕噜”怪响的铜制器物打转。
“哎,不对啊,这压力阀怎么老是跳?水温也不够,萃取不出来啊……”陈默穿着一身宽松的便服,挠着头,一脸的苦恼。
他昨晚心血来潮,想用反派点数兑换的零件,自己动手组装一台简易的“虹吸式咖啡机”,结果折腾了一晚上,不是管道漏气,就是酒精灯火力太猛。
李儒站在院门口,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一时间竟不知该进该退。
那个在朝堂之上威压百僚、在沙场之上横扫千军、在权谋之中算无遗策的主公,此刻,竟像个跟一堆破铜烂铁较劲的顽童。
这种极致的反差,让他刚刚建立起来的,对于主公“神”一般的认知,产生了一丝裂痕。
但很快,这丝裂痕就被一种更深的敬畏所填满。
他想: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神。
神的世界,凡人,是无法理解的。
主公所烦恼的,或许是某种足以毁天灭地的神器,只是在他眼中,像一堆破铜烂铁罢了。
他定了定神,走入院中,躬身行礼:“主公,幸不辱命。城中……已经干净了。”
“哦,知道了。”陈默头也没回,依旧在跟那个压力阀较劲,嘴里嘟囔着,“早知道就直接兑换成品了,自己组装也太费劲了……”
李儒恭敬地站在一旁,不敢打扰。
过了许久,陈默似乎是放弃了,他烦躁地一抹脸,转过身,才像是刚看到李儒一样。
“对了,让你派人去请的那个诸葛村夫,有消息了吗?”
李儒心中一凛,连忙回道:“回主公,派去的使者已经到了南阳卧龙岗。只是……”
“只是什么?人没请到?”陈默挑了挑眉。
“那诸葛亮,闭门不见。”李儒的脸上闪过一丝厉色,“使者连日求见,他都以‘山野村夫,不问世事’为由,拒不接令。而且,据探子回报,荆州牧刘表麾下的蔡瑁、蒯越等人,似乎也盯上了使者,暗中派人监视,态度……颇为不善。”
“哦?”陈-默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神情。他扔掉手中擦拭零件的布,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端起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拒不接令?还有人暗中监视?”
他笑了。
那笑容,让李儒心中莫名一寒。
“有意思。咱家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给脸不要脸的硬骨头。”
陈默放下茶杯,看着李儒,慢悠悠地说道。
“传令给使者,既然请不动,那就不用请了。”
“告诉他,在卧龙岗外,找个山头。把我们送去的那份‘见面礼’,给他点上。”
“让他好好看看,什么叫……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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