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的心猛地一沉。她顺着阿岩的目光看去,在沸血池边缘一处相对干燥的、被硫磺晶体覆盖的岩石旁,似乎散落着一些东西。她强忍着高温带来的眩晕感,眯起眼睛仔细辨认——那是一把鹤嘴药锄,锄柄已经被高温烤得焦黑变形,锄头部分也锈蚀不堪,旁边还有一个被踩扁、同样布满硫磺污渍的水葫芦,以及一小堆散乱的、品质低劣的硫磺矿石。
阿岩的身体瞬间僵直了。他一步步挪到那堆物品旁,蹲下身,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拂去药锄柄上厚厚的硫磺粉末。当他的手指触碰到药锄柄末端一个用小刀歪歪扭扭刻出来的“山”字时,这个一路坚韧沉默的山里汉子,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哥…哥…”阿岩的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巨大的悲痛和无助。他紧紧攥着那把药锄,指关节捏得发白,仿佛想从中汲取最后一丝亲人的温度。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汗水与硫磺灰烬滚落,在滚烫的岩石上瞬间蒸发,只留下淡淡的痕迹。
李昭站在一旁,看着阿岩颤抖的背影,心中同样充满了巨大的悲怆和无力感。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她只能默默地站着,任由那灼热的气流炙烤着身体和心灵。寻找赤阳果的迫切,与眼前这残酷的生离死别交织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就在这时,一阵比之前更加灼热、更加干燥的风,裹挟着更浓郁的硫磺气息,从沸血池另一侧的一个狭窄隘口吹来。风掠过岩石缝隙,发出尖锐的呼啸。
李昭被这股热风一激,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她的目光穿过隘口弥漫的硫磺雾气,落在了隘口内侧一片背风的、异常陡峭的赤红色崖壁上!
那崖壁如同被巨斧劈开,表面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和深邃的裂缝。在崖壁靠近顶端、一个碗口大小、正丝丝缕缕向外喷涌着近乎透明、扭曲空气的灼热蒸汽的岩缝边缘——
几点极其耀眼的、如同凝固火焰般的赤红色,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视线!
那红色是如此纯粹,如此炽烈,仿佛汲取了这片地狱熔炉所有的精华,在灰暗的硫磺背景和蒸腾的热浪中,如同几颗坠入凡间的微型太阳!它们嵌在滚烫的岩石缝隙里,鸽卵大小,表面光滑圆润,散发着一种温润而内敛的光泽,与周围狂暴灼热的环境形成奇异的对比。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温热气息,似乎穿透了刺鼻的硫磺味,隐隐传来。
“赤…赤阳果!”李昭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干渴而嘶哑变形,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她几乎忘记了疲惫,忘记了灼痛,忘记了悲伤,猛地指向那处岩缝,“阿岩!你看!是赤阳果!就在那里!”
阿岩沉浸在悲痛中的身体猛地一震!他霍然抬头,顺着李昭的手指望去。当那几抹跳动的、充满生机的赤红映入眼帘时,他布满血丝和泪痕的眼睛骤然爆发出惊人的光芒!那光芒瞬间压过了悲伤,点燃了希望!找到它!找到赤阳果!这不仅是为了救李姑娘的父亲和乡亲,仿佛也是为了告慰葬身于此的兄长!他哥哥用生命换来的硫磺矿点附近,竟然生长着救命的圣药!这难道是冥冥中的指引?
“是它!就是它!”阿岩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他猛地抹了一把脸,将泪水和绝望甩开,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鹰,“李姑娘,你在这里等着!那地方太陡,蒸汽太毒,我去摘!” 他一把抓起地上哥哥留下的、那把焦黑变形的药锄——此刻这药锄仿佛承载了兄弟两人的意志——就要冲向隘口。
“等等!”李昭急忙拉住他,她的声音急促而清晰,带着医者的冷静,“阿岩大哥!赤阳果生于至阳之地,其温热内蕴,但周围环境极端!那喷出的蒸汽温度极高,足以瞬间烫伤皮肉!而且典籍记载,采摘时不可用铁器直接触碰,恐伤其灵性,更不可使其坠入污秽或冷水!必须用特制的铜剪或玉刀,小心割断果柄,并以厚棉布或油纸包裹,隔绝外界寒气!”
她迅速解下背上的药篓,从最里层取出一个用油布和棉絮层层包裹的小皮囊。打开皮囊,里面赫然是几件小巧精致的工具:一把黄铜打造的、刃口闪着暗光的弧形小剪,一把同样质地的薄刃小刀,还有几块干净厚实的白棉布。这是她临行前,在家中库房翻找父亲珍藏的典籍时,特意按古法记载准备的。
“用这个!”李昭将铜剪和棉布塞到阿岩手中,眼神凝重,“小心那蒸汽!还有,务必快!此地不可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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