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安旅社的那个晚上,玄子叶几乎没怎么合眼。
床板硬得像铁,被子散发着一股经久不散的潮湿霉味,窗外是陌生城市的喧嚣,车流声、叫卖声、醉汉的争吵声,混杂在一起,像一锅煮沸的杂烩粥,灌进他的耳朵里。
这和云台山的夜晚完全不同。
山上只有风声、松涛声,和偶尔几声不知名的鸟叫。
他翻来覆去,索性坐起身,盘腿开始运转《三一衍道经》。
稀薄的灵气混杂着城市的浊气被吸入体内,在师傅留下的那道纯粹真意的引导下,如同经过了一台精密的过滤器,浊气被排出,只留下微不足道的一丝灵气,缓缓汇入丹田。
即便如此,修炼的效果也比他在山上时慢了十倍不止。
“这鬼地方,真是末法时代。”玄子叶在心里吐槽。
一夜修行,聊胜于无。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他就起来了。
在旅馆楼下花四块钱买了两个肉包子,就着旅馆提供的免费开水,算是解决了早饭。
他摸了摸怀里剩下的钱,一千出头,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显得那么单薄。
“老头子,你可千万别坑我啊。”
他对着天空嘀咕了一句,按照手机地图的导航,向着最近的派出所走去。
早晨八点半,派出所的户籍大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人味混合的味道。
玄子叶取了个号,前面还有十几个人。
他找了个角落坐下,百无聊赖地开始用阴阳瞳观察大厅里的众生百态。
一个年轻女人正和她丈夫争吵,两人头顶的气场搅成一团,灰色的怨气和红色的怒气互相纠缠,眼看就要打起来。
一个中年男人满脸愁容,头顶笼罩着一团浓郁的灰色败气,这是事业不顺,即将破财的征兆。
一个抱着婴儿的大妈,身上散发着祥和的白气,怀里的婴儿则是一团纯净的金色气运,像个小太阳。
“啧,这孩子根骨不错,要是生在古代,妥妥的修仙好苗子。可惜了,生在这末法时代,一身气运估计最后也就混个公司高管。”
玄子叶在心里默默点评,时间倒也过得快。
“A024号,请到3号窗口办理。”
冰冷的电子音响起,终于轮到他了。
玄子叶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了窗口前。
窗口后面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民警,留着平头,正低着头心不在焉地刷着手机,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办什么事?”他头也不抬地问。
“你好,同志。我来办理户口注销。”玄子叶将装着所有证件的帆布包放在台面上,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拿出了师傅的户口本和那张死亡证明。
“户口本,死亡证明。”年轻民警的语气毫无波澜,伸手接了过去。
他随意地翻开那本边角已经磨损的户口本,目光落在户主姓名那一栏。
“李……华清?”
他念叨了一句,似乎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但也没多想,开始在电脑上敲打键盘。
姓名:李华清。
身份证号:320xxxxxxxxxxxxxxx。
随着最后一个数字被敲下,年轻民警正准备点击下一步,他的手突然僵在了半空中。
电脑屏幕上,并没有出现他预想中的个人信息页面。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鲜红的、不断闪烁的弹窗,占据了整个屏幕。
弹窗上没有多余的文字,只有一个巨大的、仿佛用鲜血写成的字。
——【绝密】。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一级警报!立即封锁信息,控制相关人员,上报直属领导!重复!一级警报!】
年轻民警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当警察两年,别说一级警报,连三级警报都没见过。
他只在入职培训时听老前辈提过一嘴,说这种级别的警报,关联的都是国家最顶级的机密,是真正意义上的国之大事。
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窗口外面那个穿着朴素、气质干净的年轻人。
那眼神,像是看到了什么史前巨兽。
玄子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搞得一愣,催动阴阳瞳看去。
只见这年轻民警头顶那团原本懒洋洋的白色气运,此刻像是被丢进了一锅沸水,剧烈地翻腾起来,其中还夹杂着代表惊恐的灰色和代表紧张的红色。
“出问题了。”
玄子叶心里咯噔一下,但表面上不动声色,平静地问道:“同志,怎么了?是手续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声音很平稳,反而让惊慌失措的年轻民警稍微镇定了一些。
对,镇定,不能慌。
他想起了培训手册上的应急预案。
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都有些发颤:“没……没什么问题。就是……呃,我们这个系统有点老旧,需要……需要上级领导进行一个特殊授权。您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户口本和死亡证明,像是拿着两块烧红的烙铁,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向了后面的办公室。
大厅里的人都好奇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玄子叶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不是傻子,对方那副见了鬼的表情,根本不是什么系统老旧能解释的。
“老头子,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低声自语,心里第一次对师傅的身份产生了巨大的疑惑。
一个隐居山林几十年的老道士,户口怎么会触发派出所的一级警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五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
那个年轻民警再也没有出现。
大厅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玄子叶还孤零零地坐在那里。
他能感觉到,气氛不对劲了。
几个穿着便衣,但身形笔挺、眼神锐利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大厅的各个角落。
他们假装在看报纸、玩手机,但玄子叶能清晰地看到,他们头顶都缭绕着一股混杂着纪律和煞气的军旅之气。
他被包围了。
玩这么大?玄子叶心里直打鼓。
他开始盘算,如果情况不对,自己冲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凭着《万象玄阵鉴》里最基础的迷踪步,加上几张刚学会画的神行符,跑路应该问题不大。
但……这是师傅的安排。
他想起了师傅临终前那高深莫测的眼神。
钱,会有的。
难道这所谓的“钱”,不是钞票,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的京城。
一处守卫森严的疗养院内。
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正坐在院子里,对着一盘棋局凝神思索。
他身穿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肩上没有军衔,但身上那股久居上位的威严,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重。
一个同样穿着军装的警卫员,拿着一部红色的加密电话,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激动和紧张。
首长!
老人抬起头,眉头微皱:“什么事,这么慌张?”
警卫员压低声音,语气却难掩激动:“报告首长!薪火……亮了!”
老人执棋的手猛地一顿,一枚黑子掉落在棋盘上,砸乱了整个棋局。
他豁然站起,那双浑浊但锐利如鹰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薪火’警报,一级响应!地点,句容市城西派出所。关联人,李华清!”
“李华清……”老人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瞬间涌上了无尽的追忆和激动,最后化为一声长叹,“大师兄……你……你终究还是走了。”
他沉默了片刻,随即眼中恢复了军人特有的果决。
“备车!不,备专机!立刻飞句容!”
“另外,给我接通句容市公安局的周局长,让他亲自去城西派出所,把人给我客客气气地请到接待室!记住,是请!谁要是敢慢待了,让他自己扒了那身警服滚蛋!”
“是!”警卫员挺直了胸膛,转身飞奔而去。
老人转过身,望着南方,浑浊的眼中,已经泛起了泪光。
“大师兄,你瞒得我们好苦啊……这么多年,你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
句容市,城西派出所。
玄子叶已经等了快一个小时了。
他有点坐不住了,正准备起身去问问情况。
就在这时,一间紧闭的办公室门被推开了。
一个五十多岁、大腹便便、穿着白色警监衬衫的中年男人,在一群警察的簇拥下,满头大汗地快步走了出来。
他一眼就锁定了玄子叶,脸上立刻堆起了无比热情的笑容,快步上前。
“哎呀,这位小同志,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玄子叶更加警惕。
他看着眼前这个气场明显是这里最大领导的男人,平静地问道:“我的事,办好了吗?”
“快了,快了!不过这事有点特殊,需要您移步,到我们的接待室里详谈。”周局长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态度谦卑得像是在接待上级领导。
玄子叶眯了眯眼,他能看到,这位局长头顶的气运,正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剧烈波动。
行吧。
他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他倒要看看,师傅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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