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宫 麟德堂
深夜,在堂内把守的士兵依旧森严,这次房门紧闭,内屋的烛火亮得通明,可是并没有声音传来。
连一直跟在今原荣身边的冯公公都不在,只有几个侍从伫立在门外。
是的,内屋虽然很亮,但此时的今原荣还有李钦依旧在后院的荷花池附近。
下了一场雪,原本空空如也的池子里积满了白雪,周围的大树也都裹上了一层银装,看着别有一番景象。
今原荣早就换下了朝服,一身玄色紫龙纹的直?将他的身形修饰地修长、高挑、却透出了些许单薄。
金冠将发整齐束起,他根本就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李钦伫立在他身后看着那身影,竟然感到了一阵孤独。
是的,这还是第一次他从王上身上感受到这样一种氛围,一种他藏了很久终究还是暴露的氛围。
“王上,现下已经接近亥时,为何不早早歇息,您昨夜可是没有合眼,今日又处理了一天的政务,身子该吃不消了。”李钦一边行礼一边担忧地抬眼望着他
今原荣没有回答李钦,只是看了一眼高悬的月亮,缓缓转身“睿舒,国师说的果然是真的。”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是李钦清楚,今原荣表面越是冷静这件事对他的震撼便越大。
“是,臣也无法料到竟会发生此事,打乱了王上的布局,真是罪该万死。”
“罢了,也不算打乱,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结果对于孤来说没差,也算是除了一块心病。”今原荣没有怪罪李钦,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
“谢王上。”
说着,李钦起身走到了今原荣更近的身后。
在让李钦平身后,今原荣再次将身子转向了那片荷花池。
李钦记得很清楚,公子曜在叛乱失败后带着一众逃走,整个景明宫既混乱又破败,他们花了将近三个月才让这里恢复如常。
今原荣顺利登基后,便将那位整日在野王身边吹风的国师下了廷尉狱,判了斩监候。
就在等着行刑之时,廷尉狱却传来国师要见新王的消息。
今原荣怒极反笑,本在用哺食的他摔下碗筷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雨禾堂,带着仪仗便去了廷尉狱的地字牢房。
那时国师想要与今原荣作一个交易,用复活太子夫人来换他自己一条命。
可当时气头上的今原荣觉得十分荒唐,只是带着嘲讽的口吻问他怎么不复活先王,怕是又在信口开河随意诓骗。
国师却说野王的崩逝是他操行过急导致,所以他无能为力,但是太子夫人他确实可以让她复活以弥补一二。
今原荣耐着性子让他立刻给他演示,但国师却说此事不可操之过急,需等两年之后,他自然有法子让太子夫人再次回来。
当时跟在今原荣身边的李钦都听笑了,说了这么半天不就是想延缓自己行刑的日子么。
自然,今原荣一听此言勃然大怒,只是冷哼了一声便甩袖离开。
可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第二日一大早就见廷尉着急上报,说国师不见了,在戒备森严的狱中凭空消失!
回想到这里,李钦想起了什么,立刻作揖。
“王上,可否将夫人派人传来的书信让臣一阅?”
听到李钦这么说,今原荣就好像早有预判一样,从袖中拿出了那一卷竹简。
竹简并不算厚,用一条黑色的锦缎封好。
李钦小心地将封口解开,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吾王原荣陛下,妾商氏颜自复活以来,夙夜忧叹,辗转难眠,自知有愧于陛下,未敢露面;而今,知,妾之父王之爱宠为梁上素烟,须臾消散,尝得剜心之痛,后悔不已。
妾深知陛下感念往日夫妻之恩情,特书信一封,陈明实情,平陛下之忧虑,了妾之所恨。
万望陛下龙体康健,寿延万年。】
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迹,李钦握着竹简的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回王上,确实是夫人的字迹,是臣多疑了,请王上责罚。”
李钦认得商澄颜的字迹,他记得在今原荣刚成婚那一年里,柔然宫中尽是她的墨宝,甚至还特意展示给他看过。
“呵,”今原荣听此不禁笑了出来“睿舒,你今日来已经向孤认了两次错,孤若是不罚你,会不会显得孤心软如水?”
“王上英明果决,秉怀柔之策,怎可单以心软二字而论?臣自知有错,甘愿受罚。”
今原荣没有看李钦,而是盯着面前的积雪良久在缓慢说道“既然柔儿已经回来,那事情就算过去了。”
“如今已是不能给她王后之位,册为夫人,赏金万两,锦缎十匹,珠宝十箱。”
“是,臣即刻吩咐下去。”
今日的会面,今原荣特意没让跟了他二十多年的冯公公来,便只能让李钦代为传话了。
不到一刻钟,李钦再次回到了后院。
“今日,柔然堂可有异动?”今原荣问出了今日会面的主要原因
李钦再次行礼回答“回王上,无异动。颜夫人只是带着侍女百灵在堂中走动,应是想要熟悉此地。”
“不过,”李钦顿时话锋一转“这位侍女百灵,若臣所记不错的话,应是商环麾下凌云营的一名副将,名曰林童。”
今原荣依旧平静,他背着李钦开口“孤知晓,商环应是怕孤加害于她才由此决定,无妨。”
“若你仍觉不妥,让隙卫进到柔然堂便是,切记,勿让其起疑。”
“臣领旨。”
李钦接下后并没有离开,他在等,在等今原荣问他,问他最想知道那件事的看法。
寒风陡然吹过,悄悄地透过衣物浸透到身体里,再进到骨缝中。
良久,直到寒风消失,今原荣才转身再次看向李钦“睿舒,昨夜柔儿的所言所行,你有何看法?”
闻言,李钦轻微勾唇,再次行礼“回王上,加之今日书信,臣觉得并无不妥。”
“你可曾看清,那枚荷包中木板上所写何字?”
李钦听到今原荣问他这方面,不由得紧皱眉头,无奈地摇头“未曾,臣的法术还做不到如此,并不知晓上面写了何字。”
今原荣听到李钦如此答,眼中神色立刻昏暗不少“那便还是无法知晓柔儿那日为何要拔剑自刎。”
那年那日那晚的事都太过于蹊跷,以至于今原荣始终无法知晓他的父亲为何会突然暴毙,商澄颜又为何会自刎。
李钦看着现在情绪复杂的今原荣,嘴张了张,还是没能把想说的说出来。
他想说或许有一件事会是加速商澄颜做出如此决定的条件,毕竟他对商澄颜惧怕疼痛也有所耳闻。
“王上,恕臣多嘴,臣虽知您忙于政务无暇顾及后宫,但初十那日还是得去柔然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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