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的霜气在昆仑墟的冰面上铺了层薄纱，踩上去咯吱作响，像碎玉在脚下呻吟。云织雾一行人的火把在冰道上投下晃动的影子，道旁的冰柱上结着奇形怪状的冰花，有的像龙血树的枝桠，有的像冰莲的花瓣，仿佛地脉在暗中指引方向。
“玄冰长老，莲心窟真的在冰舌下吗？”阿芷呵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霜，手里的杂交幼苗用棉布裹着，根须从布缝里钻出来，缠着她的指尖，带来微弱的暖意，“沈先生说冰舌下的地脉压着千年寒气，种囊藏在那里才不会坏掉，是不是真的呀？”她的布包里多了块蛇形纹的青铜碎片，是刚才在冰道岔口捡到的，碎片边缘还沾着未烧尽的噬地木灰，显然有蛇神教的人刚从这里经过。
玄冰长老的拐杖在冰道上敲出沉稳的节奏，杖头的冰莲纹与道旁冰花的纹路渐渐重合。“老守陵人传下的图谱里画着，”他指着前方突然下沉的冰谷，谷口的雾气泛着淡蓝，“莲心窟藏在冰舌的褶皱里，像母亲护着怀里的孩子。那里的地脉纹呈螺旋状，每转一圈，寒气就重一分，种囊就在最中心的冰核里。”他往阿芷手里塞了颗冰莲籽，籽壳在她掌心慢慢融化，露出里面的白仁，“含着它，能挡住冰舌下的阴寒，别让地脉的凉气伤了你的脾胃。”
江叙白提着断水剑走在最前，剑身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冷光，他时不时用剑尖挑开冰缝里的蛛网——那些蛛网其实是冻住的噬地木根须，被火烤过的地方呈焦黑色。“刚才在岔口发现了新鲜的脚印，”他压低声音，指腹蹭过剑刃上的冰碴，“至少有十个人，脚印往莲心窟的方向去了，步伐很乱，像是在搬运什么重物。”
萧既明扛着个大铁锤跟在后面，锤头上缠着冰莲茎秆编的绳，他时不时往火把里添块干冰，让火焰变成幽蓝色，能照得更远。“知微堂的探子说，”他往嘴里塞了块冻硬的肉干，嚼得腮帮子发酸，“蛇神教的祭司带着‘冻脉棺’来了，那棺材是用万年玄冰做的，里面装着他们历代祭司的骨殖，说是能唤醒地脉里的邪祟，帮他们抢种囊。”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些黑色的粉末，“这是冰莲炭，遇火能爆发出寒气，能冻住棺木。”
沈清和正用放大镜看冰道上的地脉纹，镜片反射的蓝光让他眯起眼。他怀里的陶罐里，杂交幼苗的根须已经穿透陶壁，扎进冰地里，与地脉纹缠在一起，叶片上的红丝与蓝纹交织，像幅微型的南北地脉图。“莲心窟的螺旋地脉纹是把双刃剑，”他指着纹路突然变密的地方，“既能锁住寒气保护种囊，也能困住闯入者，一旦走错方向，就会被地脉的寒气冻成冰雕。”
冰道尽头的冰舌像条凝固的瀑布，垂在莲心窟的入口上方，舌尖的冰滴坠落时已冻成细针，在地上扎出密密麻麻的小孔。入口处的冰壁上刻着巨大的蛇形纹，蛇眼的位置嵌着两块发红的晶石，正散发着微弱的热气——是焚脉火的余烬，显然蛇神教的人已经用邪术打开了窟门。
“他们在里面布阵！”云织雾的玄鸟印突然发烫，印玺上的纹路与冰壁的蛇形纹产生激烈的冲撞，冰屑簌簌往下掉，“是‘困龙阵’，用蛇骨和噬地木根须铺的，专门克制地脉的精气！”
阿芷怀里的幼苗突然剧烈摇晃，叶片指向窟内左侧的冰柱：“它说那里有活木散的味！”众人望去，果然，左侧冰柱的阴影里堆着十几个陶罐，罐口的泥封已经松动，隐约能看到里面黑色的粉末在蠕动。
玄冰长老突然举起拐杖，杖头的冰莲纹亮起白光：“守陵人的‘破阵诀’要三人才行——云丫头用玄鸟印引地脉正气，清和用幼苗的精气扰乱阵眼，阿芷……”他看向小姑娘，“你的纯阴之血能让蛇骨失去邪性，敢试试吗？”
阿芷用力点头，咬破指尖的旧痂，将血滴在幼苗的红丝上。红丝立刻像有了生命，顺着地脉纹往阵里钻，所过之处，地上的蛇骨发出“咔咔”的脆响，竟在血光中慢慢化为齑粉。云织雾同时将玄鸟印按在冰壁上，红光如潮水般涌向窟内，与蛇形纹的黑气激烈碰撞，发出滋滋的电响。沈清和则抱着幼苗冲向阵眼，那里的噬地木根须正缠着口冰棺——正是萧既明说的冻脉棺，棺盖上的蛇神教徽在红光中扭曲变形。
“快砸棺盖！”玄冰长老大喊，萧既明立刻抡起铁锤，冰莲炭的粉末顺着锤风撒向棺木，幽蓝的火焰突然爆发，棺盖在冰火夹击下“轰”地裂开，里面的骨殖接触到空气，瞬间化为黑色的雾气，被幼苗的红丝吸得一干二净。
阵眼一破，困龙阵的黑气迅速消散，莲心窟中央的冰核露出真面目——那是块人头大的冰晶，里面裹着颗通体金黄的种囊，囊皮上的纹路一半是龙血树的红，一半是冰莲的蓝，在火把下泛着柔和的光。
此时蛇神教的祭司突然从冰缝里窜出，手里举着把淬了焚脉火的骨刃，直扑冰核。江叙白的断水剑及时格挡，火星溅在冰核上，竟被种囊的金光弹开，祭司的黑袍被红光扫过，瞬间燃起蓝火，惨叫着跌进冰谷。
白露的霜气从窟口涌进来，落在种囊的冰晶上，凝成层珍珠般的雾凇。阿芷轻轻抚摸冰核，种囊突然在里面轻轻颤动，囊皮上的红蓝纹路与她指尖的血、与幼苗的丝、与玄鸟印的光，连成了条完整的线，像南北地脉终于紧紧相拥。
玄冰长老将种囊从冰核里取出，用龙血树汁浸泡过的丝绸裹好，递给云织雾：“现在它有了龙血树的精气，再也不怕焚脉火了。”他看着杂交幼苗已经长到半人高，红丝与蓝纹缠绕着冰核的底座，“这株苗，就是新的地脉桥。”
离开莲心窟时，白露的阳光透过冰舌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斓的光。孩子们捡着地上的蛇形纹碎片，阿芷把最大的一块塞进种囊的丝绸里，说要让它记住邪不压正的道理。云织雾捧着种囊，突然明白所谓种囊的秘密，从来不是什么神奇的力量，而是南北地脉本就该共生的证明——就像龙血树的红离不开冰莲的蓝，就像守护的人，无论身在京城还是昆仑，心永远连着同一条地脉。
冰道上的脚印被新的霜气覆盖，只有幼苗的根须在冰下悄悄延伸，像地脉伸出的无数只手，将走过的路、守护的人，紧紧连在一起。远处的冰殿在阳光下闪着光，像座永远不会融化的丰碑，见证着这场跨越千里的守护，也等待着下一场与地脉共生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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