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熔金的眼瞳死死钉在离阙垂落的指尖——那抹比冰雪更刺眼的苍白,如同烙印灼烧着他的视野。
锁魂烙印深处,那缕微弱却无法忽视的、混杂着血灼与冰寒的共鸣波动,正无声地宣告:
方才那一瞬的凝滞与退避,并非错觉!
“师尊…”
栖梧嘶哑的声音带着被点燃的火焰,拄着弑神剑踉跄站起,虎口暗金血珠滴落焦土,每一步都踏着未散的戾气与一种近乎贪婪的求证。
他熔金的眼底,疯狂沉淀,化为更幽暗的执念,“…您的指尖…”
离阙倏然收手!素白袍袖瞬间垂落,严严实实遮住了那只手,连同那抹苍白的痕迹。
冰蓝的眼眸冻结,深寒的气息骤然压下,将空气中残留的血墨同源气息彻底冻结。
“与你无关。” 声音碎冰相击,斩断一切探究的可能。
栖梧呼吸一窒!锁魂烙印深处传来的冰冷斥责与强硬隔绝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冰墙轰然砸落!
他前进的势头被硬生生遏止,熔金的眼底瞬间翻涌起被拒绝的暴怒!无关?!
那血墨同源的震颤,那指尖的苍白,怎能无关?!
“无关?!” 栖梧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激怒的尖锐,弑神剑感应到主人的情绪,暗金魔焰不甘地吞吐。
“…那血墨相融的剑…那锁魂烙印里的震颤…都是弟子的幻觉?!”
他染血的指尖猛地指向离阙被袍袖遮掩的手,“…还有它!那也是弟子的幻觉吗?!”
离阙冰封的面容没有一丝裂纹,唯有周身的气息更加凛冽,如同极地风暴的中心。
“心魔障目,所见皆妄。” 他的目光扫过栖梧虎口淋漓的暗金血渍,声音毫无波澜。
“你的血,躁动未平。再练。”
“练?!” 栖梧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熔金的眼底是扭曲的疯狂。
“…练如何把您也染成这污秽的颜色吗?!”
他猛地抬起自己染血的右手,暗金血珠在指间粘稠滑落,“…弟子这血…方才可是和师尊的冰魄…缠得分不开呢!”
锁魂烙印深处骤然传来足以冻结灵魂的警告!
离阙冰蓝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清晰如刀锋的寒芒!“栖梧!”
两个字,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压!
栖梧身体剧震,如遭重锤!喉间涌上腥甜,被他强行咽下。
灭顶的威压几乎要将他碾入尘埃,但眼底深处那簇幽暗的火焰却在剧痛中烧得更旺!
他看到了!看到了那冰封眼底一闪而逝的裂痕!那不是无动于衷!
“弟子…遵命…” 栖梧垂下头,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孤狼舔舐伤口的狠戾。
他不再看离阙,熔金的眼瞳死死盯着自己染血的指尖。血珠滴落,融入焦黑的泥土。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捏得惨白,任由未干的暗金血渍污浊了掌心。
离阙袍袖下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他不再言语,只是缓缓抬起了另一只完好的手。
指尖冰蓝寒芒凝聚,并非指向栖梧,而是虚空划动。
一道道凝练如实质的冰蓝轨迹凭空显现,纵横交错,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不断变化的剑势轨迹图!
“看清。” 离阙的声音恢复了那种绝对的冰冷。
“剑锋所指,非敌之形骸,乃力之流转。破其节点,如断江河。”
冰蓝轨迹瞬间加速流转,无数个微小的、代表力量汇聚与消散的节点在其中明灭闪烁,如同星辰运转。
栖梧熔金的眼瞳骤然收缩!这不再是基础的剑招拆解,而是直指力量本源的核心奥秘!
锁魂烙印深处,离阙那份专注于“教导”的、近乎剥离情感的冰冷意志再次笼罩下来,强行将栖梧混乱的思绪拉入那玄奥的轨迹图中。
“节点…” 栖梧喃喃,下意识地握紧弑神剑。
他眼中的暴戾和偏执并未消失,却奇异地被一种更深的、源自本能的战斗渴望暂时压制。
他死死盯着那些明灭的节点,试图捕捉其生灭的规律。这感觉,比那纸上谈兵的“静”字,更像他该握的东西!
离阙指尖微动,冰蓝轨迹图骤然一变!
一道代表狂暴攻击的赤红光流猛地冲入轨迹图,带着焚毁一切的势头直扑中心!
“破!” 离阙清冷的声音如同指令。
几乎同时,冰蓝轨迹图中一个极其微小、位于赤红光流力量爆发前兆的节点骤然亮起!
一道细微的冰蓝轨迹如同庖丁解牛般精准刺入!
“啵!”
那气势汹汹的赤红光流如同被戳破的气泡,瞬间溃散!狂暴的力量甚至来不及爆发,便消弭于无形!
栖梧熔金的眼底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他看懂了!
这不再是蛮力的对抗,而是…洞悉与掌控!一种更优雅、更致命的…杀伐之道!
“看明白了吗?” 离阙的声音打断他的震撼。冰蓝轨迹图悬停,指向方才那个关键的节点。
栖梧喉结滚动,熔金的眼瞳锁着那个节点,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力将发未发…如毒蛇吐信前…那一刹的凝缩!”
“不错。” 离阙指尖一划,轨迹图消散,“心浮气躁,便只能看见毒牙,看不见其下绷紧的蛇颈。”
他的目光扫过栖梧紧握的弑神剑。
“你的魔焰,亦是如此。爆裂于外,其源必先凝于内。找到它凝缩的节点,在它爆发前…” 他做了一个细微的“点”的动作,“…破之。”
栖梧只觉得醍醐灌顶!以往他催动魔焰,只知一味宣泄焚天之力,从未想过其内里流转的轨迹!
锁魂烙印深处,离阙这份冰冷而精准的指引,如同黑暗中亮起的灯塔,指向一条他从未设想过的、驾驭自身狂暴力量的道路!
“弟子…一试!” 栖梧眼中戾气未消,却多了一种跃跃欲试的专注。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双手紧握弑神剑剑柄,熔金的眼瞳缓缓闭上。
心神沉入体内,不再试图强行压制那蠢蠢欲动的暗金魔焰,而是如同一个冷静的猎手,去感知它奔涌的洪流中,那无数力量汇聚、压缩、即将爆发的…节点!
离阙静立一旁,冰蓝的眼眸凝视着闭目的栖梧。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锁魂烙印深处,栖梧那份狂躁的意念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向内探索。
一丝极淡的、几不可察的波动掠过他冰封的心湖。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栖梧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眉头紧锁。
感知内腑狂暴力量的精细节点,远比挥剑劈砍艰难百倍!
每一次捕捉到那稍纵即逝的凝缩感,都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攫取一粟!
不知过了多久。
栖梧紧闭的眼皮下,熔金的眼瞳骤然睁开!一股被强行压缩到极致的暗金光芒在他瞳孔深处一闪而逝!
与此同时,他紧握的弑神剑发出一声低沉压抑的嗡鸣!
剑身魔焰并未狂暴外放,反而向内猛地一缩!
整个剑体瞬间变得暗沉,如同凝固的熔岩,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高度凝聚的毁灭气息!
成了?!他捕捉到了那爆发前的节点,并强行将其压缩!
就在这压缩的魔焰即将被他尝试着引导向剑尖,尝试“点破”的瞬间——
“唔…!” 栖梧身体猛地一震!一股源自锁魂烙印深处的、极其突兀的锐痛骤然刺入他高度集中的识海!
如同冰针刺入滚烫的油锅!
剧痛让他的心神瞬间失守!
体内那被强行压缩到极限的暗金魔焰,如同被点燃引信的炸药桶,失去了所有束缚,轰然炸开!
“轰——!!!”
失控的焚天魔焰以栖梧为中心,化作毁灭的暗金洪流,疯狂炸裂!
离得最近的离阙首当其冲!素白的袍袖瞬间被狂暴的气浪和灼热的高温撕裂!
一道凌厉的魔焰碎片,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擦过他抬起格挡的、那只完好的手臂!
“嗤!”
衣帛撕裂!一道细长的、翻卷着皮肉的焦黑伤口,赫然出现在离阙莹白如玉的小臂上!
没有鲜血流出,伤口边缘瞬间被魔焰的高温灼烧碳化,散发着刺鼻的焦糊味!剧烈的痛楚让离阙冰封的面容出现一丝极细微的裂痕!
“师尊——!!!” 栖梧的嘶吼带着灭顶的恐慌!
他熔金的眼瞳瞬间被离阙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占据!那翻卷的焦黑,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烙印在他眼底!
失控的魔焰反噬伤己也就罢了,竟然…伤到了师尊?!
锁魂烙印深处,离阙那份因剧痛而骤然剧烈波动的意志,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栖梧的神魂上!
比任何斥责都更让他痛彻心扉!
离阙连退数步才稳住身形,冰蓝的眼眸深处翻涌着被强行压下的痛楚和一丝冰冷的怒意。
他看也不看手臂上那道可怖的伤口,目光如万载寒冰铸成的利刃,狠狠刺向因魔焰反噬而半跪在地、嘴角溢血的栖梧!
“蠢货!” 离阙的声音第一次染上了清晰的怒意,如同冰层下的岩浆喷发。
“…凝而不控,如同怀抱炸裂的熔炉!找死!”
栖梧浑身剧颤,熔金的眼底是灭顶的恐慌和一种几乎将他撕裂的自责!
他看着离阙手臂上那道焦黑的伤口,看着那被撕裂的素白袍袖,锁魂烙印深处传来的剧烈痛楚如同他自己的手臂被撕裂!
“弟子…该死!”
栖梧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濒死野兽般的绝望。他挣扎着想站起,想靠近,却被离阙眼中那彻骨的寒意钉在原地。
离阙没有再看自己的伤口,仿佛那狰狞的灼痕不存在。
他冰蓝的视线扫过庭院中一片狼藉的焦土和失控魔焰残留的痕迹,最终落回栖梧身上,声音重新裹上极致的冰寒,却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冷硬刺骨。
“今日到此为止。”
“滚出去。”
最后三个字,如同冰锥砸落,带着不容置疑的驱逐。
栖梧如遭雷击!他猛地抬头,熔金的眼瞳里是巨大的、被抛弃般的恐慌!
“师尊!您的伤…!” 他嘶声喊道,染血的指尖下意识伸向离阙的方向。
“别碰我。” 离阙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冻结灵魂的警告。
他周身的气息彻底化为拒人千里的寒渊,那只受伤的手臂被他用残破的袍袖紧紧掩住,只留下一道刺目的焦黑边缘。
“管好你自己的魔血。再有一次失控…” 冰蓝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真正的、令人心悸的杀意,“…后果自负。”
栖梧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距离离阙的袍袖仅有寸许,却如同隔着天堑。
锁魂烙印深处传来的冰冷排斥和警告,如同最锋利的冰刃,将他所有的勇气和靠近的渴望彻底斩断。
他熔金的眼底,恐慌、绝望、自责、还有一丝被那冰冷杀意刺伤的痛楚,疯狂交织。
他最终什么也没能碰到,只能眼睁睁看着离阙决绝转身,素白却染着焦痕与血污的背影消失在血樱阁深处。
空气中,只余下魔焰灼烧后的焦糊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源自离阙伤口的、混合着冰雪气息的…血腥气。
栖梧半跪在狼藉的焦土中,弑神剑脱手坠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染血的双手死死抠入滚烫的泥土,指缝间渗出暗金与鲜红交织的血渍。
熔金的眼瞳空洞地盯着离阙消失的方向,里面是焚天的业火,和一片被彻底冰封的死寂。
血樱无声飘落,覆盖在他肩头,如同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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