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魁那一声嘶哑的“臣服”,如同抽走了他全身的骨头,也彻底击碎了黑水荡残部最后一点抵抗的意志。他跪在冰冷的碎石上,头颅深埋,之前那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翻江鲤”已然不见,只剩下一个被彻底打垮、前途未卜的败军之将。他身后的水匪们见状,也纷纷丢下手中兵器,跪倒一片,嘈杂的河滩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只有风声、水声以及远处黑水荡隐约传来的噼啪燃烧声还在诉说着之前的动荡。
叶飞羽目光平静地扫过跪伏的众人,脸上并无太多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他知道,收服这群桀骜不驯的水匪,远比击败他们要困难得多。
“王栓子。”叶飞羽沉声道。
“属下在!”王栓子立刻上前,身上血迹未干,眼神锐利如初。
“带你的人,立刻接手黑水荡防务,扑灭余火,清点伤亡,安抚妇孺。凡有趁乱劫掠、抵抗者,立斩不赦!”
“得令!”王栓子毫不迟疑,手一挥,数十名“夜不收”精锐如同离弦之箭,迅速分成数队,一部分控制河滩上的降兵,一部分登上船只,向着浓烟滚滚的老巢方向疾驰而去。
叶飞羽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跪在地上的蒋魁。“蒋魁。”
蒋魁浑身一颤,抬起头,脸上混杂着恐惧、羞愧和一丝侥幸:“罪……罪将在。”
“起来说话。”叶飞羽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既已臣服,过往之事,暂且揭过。但你需戴罪立功,稳定军心,协助王哨长接管黑水荡。若再有二心,或阳奉阴违,陈三便是你的下场。”
蒋魁闻言,心中稍定,至少暂时性命无忧。他连忙磕了个头,挣扎着爬起来,躬身道:“谢叶将军不杀之恩!罪将必定尽心竭力,不敢有丝毫异心!”他知道,自己如今已是案板上的鱼肉,唯一的生路便是紧紧抱住叶飞羽这条新出现的大腿。
叶飞羽微微颔首,不再看他,转而面向那些跪在地上、惶惶不安的水匪们,运起内力,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河滩:“黑水荡的弟兄们!我叶飞羽今日前来,并非为了剿灭你们,而是给你们一条新的生路!圣元暴虐,视我等如草芥,蒋魁勾结圣元,险些将你们带入万劫不复之地!如今,他已迷途知返。从今日起,黑水荡不再是与官府勾结、打家劫舍的匪巢,而是抗击圣元、保境安民的一支义军!”
他顿了顿,观察着众人的反应,见大多数人眼中虽然仍有疑虑,但之前的恐惧和敌意已消减大半,继续说道:“愿意留下的,我叶飞羽欢迎!从此以后,你们便是我的部下,受我军纪约束,亦受我军饷粮草供养,不再是被人唾骂的水匪,而是堂堂正正的战士!你们的家眷,也会得到妥善安置。若有不愿从军者,可领了路费,自行离去,我绝不阻拦!但若离去之后,再为祸乡里,或投靠圣元与我为敌,休怪我刀下无情!”
这番话恩威并施,既给了出路,也划下了红线。水匪们面面相觑,低声议论起来。他们大多是被生活所迫,或是乱世裹挟才落草为寇,如今有一条看似更光明,至少更安稳的路摆在面前,还能保全家人,许多人都动了心。最终,超过八成的人选择留下,只有少数几十个心怀鬼胎或自由散漫惯了的,领了少量银钱,匆匆离去。
处理完河滩事宜,叶飞羽在蒋魁的引导下,乘船进入黑水荡。昔日的水寨已是满目疮痍,几处重要的木质建筑被王栓子带队用猛火油重点“照顾”过,烧得只剩下焦黑的框架,浓烟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留守的少量老弱妇孺被集中看管,虽面带惊恐,但并未受到伤害。王栓子办事极为利落,已初步控制了局面,正在清点仓库中的钱粮物资。
“将军,此番袭击,我们主要焚毁了他们的军械库、议事厅和几处哨塔,佯攻为主,并未造成大量人员伤亡。”王栓子低声向叶飞羽汇报,“缴获粮食约五千石,铜钱金银若干,大小船只六十七艘,其中可战之船约三十艘。降卒连同家眷,共计一千二百余人。”
叶飞羽看着这片易守难攻的水域,心中已有规划。这里将是他在泸州地区扎下的第一颗钉子,也是未来连接江南与南境水路的重要枢纽。
“蒋魁。”叶飞羽唤道。
“罪将在!”蒋魁连忙上前,态度恭敬。
“你熟悉此地水文地理,暂领水军副统领之职,协助整编原有部众,剔除老弱,选拔精壮,严加操练。我会派教官过来,教授新的战法和纪律。”
蒋魁心中五味杂陈,没想到自己还能领兵,虽然是副职,但也算保住了部分权力,连忙应下:“是!罪将定不负将军所托!”
“栓子,你暂领水军统领,总揽黑水荡防务与整训事宜。‘夜不收’扩编至百人,作为直属精锐。另外,立刻派人传信给雷先生和林将军,告知此地情况,请他们协调物资和人员支持。”
“明白!”王栓子眼中闪过兴奋之色,这等于将一方重任交到了他手上。
叶飞羽在黑水荡停留了三天,亲自确定了整编方案、防御体系的修复与强化,以及新制定的军规条例。他深知,要真正消化这股力量,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必须依靠严格的纪律和明确的赏罚,同时也要给予希望。他宣布,所有归顺士卒,一律按新军标准发放饷银,表现优异者可升迁,其家眷亦可分得田地(未来在控制区)或获得其他安置。
就在叶飞羽于黑水荡大刀阔斧进行整顿之时,泸州城内的圣元守备府,却是一片阴霾。
参将拓跋烈,一个年约四旬、面容精悍的鲜卑将领,正脸色铁青地听着下属的汇报。他派去与蒋魁联络、意图借刀杀人的精锐小队全军覆没,连尸首都找不到,蒋魁更是直接倒戈,黑水荡易主。这无异于在他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废物!都是废物!”拓跋烈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杯乱跳,“蒋魁那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有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叶掌柜’,查清楚到底是什么来头没有?!”
下首一名文士打扮的汉人幕僚小心翼翼地道:“将军息怒。根据零星情报,此人极有可能与南境的杨妙真残部有关,甚至可能就是那个在黑风谷、落鹰涧让扩廓大将军都吃了亏的叶飞羽!他手下有一支极为精悍的小队,擅长潜伏突袭,我们的人恐怕就是栽在他们手里。”
“叶飞羽?!”拓跋烈眼神一凝,这个名字他自然听说过,乃是圣元军方挂了号的人物,“他竟然跑到我的泸州地界来了!好大的胆子!”
“将军,此獠不除,必成大患。”幕僚低声道,“他如今控制了黑水荡水道,等于扼住了我们连通南部几个县的要道。而且他若与山里的张贲、刘彪之流勾结起来,泸州永无宁日啊。”
拓跋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通知下去,加强沿河巡查,封锁通往黑水荡的水路。另外,给‘暗影’发消息,告诉他,他要找的人,可能就在泸州。该他出手了!”
“是!”幕僚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暗影”大人出手,向来不留活口。
几乎同时,远在江北的林湘玉和坐镇南境望南城的杨妙真,几乎同时收到了叶飞羽传来的密信。
林湘玉看完密信,脸上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又带着赞赏的微笑。她走到窗前,望着南方,轻声自语:“果然没看错你,这么快就在泸州打开了局面……黑水荡,位置不错。”她沉吟片刻,转身对侍女吩咐:“传令给我们安插在泸州的人,暗中配合叶帅的行动,尤其是物资补给方面,务必保证畅通。另外,让我们的人留意圣元‘暗影’的动向,一有消息,立刻通报叶帅。”
而望南城内,杨妙真看着密信,心情则更为复杂。叶飞羽的成功,意味着她的战略布局向前迈进了一大步,但也意味着叶飞羽的声望和实力将进一步增强,与她、与林湘玉之间的平衡或许会产生新的变化。
“师姐,可是叶帅那边有消息了?”方昊铭在一旁问道。
杨妙真将密信递给他,淡淡道:“飞羽已收服黑水荡蒋魁,控制了泸州部分水道。”
方昊铭快速浏览一遍,眼中精光一闪:“恭喜郡主!叶帅此举,意义重大!我们需立刻派人南下,协助叶帅巩固成果,同时也要防备圣元反扑,尤其是‘暗影’……”
“我知道。”杨妙真打断他,目光深邃,“传令给我们在南部山区活动的几股义军,让他们向泸州方向靠拢,伺机响应叶飞羽。另外,以我的名义,正式行文,嘉奖叶飞羽所部,擢升其为‘南路经略使’,总揽泸州、莽山一线所有军政事宜。”她这是在明确授权,也是在向各方宣告叶飞羽的行动是受她指派,占据大义名分。
“那林帅那边……”方昊铭欲言又止。
“江北自有她的打算。”杨妙真语气平静,“但大敌当前,相信她知道轻重。”
各方势力因叶飞羽在泸州的行动而暗流汹涌。叶飞羽本人则站在修缮一新的黑水荡主寨望楼上,看着脚下初具规模的营地和正在操练的新附水军,心中并无丝毫放松。
他知道,拿下黑水荡只是第一步。圣元的报复很快就会到来,那个神秘的“暗影”更是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整合蒋魁旧部、打通与张贲、刘彪的联系、最终连接莽山基地……还有太多的艰难险阻横亘在前。
“将军,雷先生到了。”王栓子前来禀报。
叶飞羽转身,看到风尘仆仆的雷淳风正含笑走来。
“雷叔,您来得正好。”叶飞羽迎上前,“下一步,我们该去找那位‘镇三山’刘彪,好好谈一谈了。”
落鹰涧的血火淬炼,黑水荡的恩威并施,叶飞羽的南下之路,在权谋与刀锋中,正一步步坚实向前。而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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