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江滩夜话
从松花江侦查回来的当晚，陈青山和林晚秋在营地旁的江滩上停留了许久。春夜的江风还带着未散的寒意，吹得岸边的芦苇沙沙作响，却也吹不散两人之间悄然升温的氛围。
陈青山找来几块干燥的木柴，熟练地在江滩上生起一小堆篝火。橘红色的火光跳跃着，映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也映得两人的影子在沙地上轻轻摇晃，时而交叠，时而分开。
林晚秋坐在火堆旁，手里把玩着一块光滑的鹅卵石——那是白天在江边侦查时，她无意中捡到的。石头的表面被江水冲刷得十分光滑，在火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陈青山往火堆里添了根木柴，火星噼啪作响。他看着林晚秋指尖转动的石头，忽然开口：“晚秋，你以前……在北平的时候，是不是也经常去河边散步？”他记得她曾经不经意间提起过，说北平的什刹海冬天会结厚厚的冰，能在上面滑冰车。
林晚秋愣了一下，指尖的石头停顿在掌心。她的目光投向跳跃的火焰，眼神渐渐染上怀念的色彩：“是啊，小时候常去。我爹会在路边买一串糖葫芦给我，我娘则牵着我的手，在河边看夕阳。”她的声音轻柔，像是怕惊扰了记忆中的画面，“那时候的夕阳，总是把整个什刹海都染成金色的。”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鹅卵石：“后来……鬼子来了，爹娘没来得及跟我一起逃出来。我就一个人，从北平一路辗转到了东北。”
陈青山的心猛地一揪。他早就知道林晚秋是从北平来的知识分子，却从未听她详细说过往事。火光映照下，她低垂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那强作镇定的模样让他心里发疼。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有些笨拙，却充满暖意。
“都过去了。”林晚秋抬起头，对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坚强的光芒。她故意转移话题，语气轻快了些：“你呢？在沈阳的钟表铺里，是不是每天都跟那些精细的齿轮打交道？我记得你说过，你修表的手艺可好了。”
提到钟表铺，陈青山的眼神柔和了些，唇角微微上扬：“嗯。老掌柜待我如子，教我认机芯、修游丝。那些日子很平静，每天听着钟表的滴答声，总觉得时光就会这样安稳地流淌下去。”他的声音渐渐低沉，“直到九一八那天，鬼子的炸弹落在铺子门口，老掌柜和他一家人都……”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骨节微微发白。林晚秋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往火堆里添了根木柴。火光跳跃，将两人的侧脸映得明明灭灭，一种无声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得春夜寂静。江风拂过，林晚秋轻轻打了个寒颤。陈青山立刻察觉，不动声色地挪了挪位置，为她挡住风口。
过了一会儿，林晚秋忽然轻声问：“陈青山，等把鬼子赶出去了，你想做什么？”
陈青山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在连年的战火中，他几乎不敢去想。他注视着跳动的火苗，沉思良久，才慢慢开口：“我想重新开一家钟表铺，就开在沈阳，还叫‘德昌’——和老掌柜的铺子同一个名字。”他的目光变得深远，“要让每个经过的人，都能听到钟表走时的声音，那声音……就是太平年月的声音。”
他转头看向林晚秋，反问道：“你呢？”
林晚秋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像是盛满了星光：“我想回北平。给爹娘上炷香，告诉他们，我们赢了。再去什刹海看看，是否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她说着，声音渐渐轻柔，像是春夜的微风，“如果……如果你有空，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陈青山的心猛地一跳。他看着她被火光映照得格外明亮的眼睛，看着她眼底那份小心翼翼的期待，毫不犹豫地点头：“好。到时候我陪你去北平，我们去什刹海，一起看夕阳。”
江风拂过，带来湿润的水汽和早春的花香。林晚秋低下头，唇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鹅卵石，仿佛那是无比珍贵的宝物。陈青山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心里像是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填满了——从前他打仗，是为了报仇，为了生存；而现在，他多了一个念想，多了一个想要守护的人，多了一个关于未来的约定。
夜色渐深，繁星满天，倒映在江水中，仿佛整个银河都流淌在松花江上。火光渐弱，陈青山又添了几根木柴，火苗重新欢快地跳跃起来。这一刻，战火似乎远离了，只剩下江水的低语，和两颗渐渐靠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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