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之行看似有惊无险,但后续的压力却如同潮水般悄然而至。
林惊雪回到锐健营的第二天,一系列“合规性”检查便接踵而来。先是户部派员核查军饷发放,接着是工部来人查验营房修缮与军械维护记录,甚至连太医署都派人来巡视营中卫生防疫情况。这些检查本身并无不妥,但频率之高、规格之细,明显超出了常规,其牵制与掣肘的意图昭然若揭。
“将军,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找茬!”沈墨看着又一拨离开的工部官吏,眉头紧锁,“如此下去,我等日常操练都无法正常进行。”
林惊雪站在点将台上,看着台下因频繁迎接检查而略显疲沓和浮躁的军士,眼神微冷。她深知,这是朝中某些势力对她,或者说对她正在调查的事情的回应。太尉高俅执掌军事行政大权,其影响力渗透兵部乃至相关衙门,实属正常。
“不必理会。”林惊雪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们查他们的,我们练我们的。传令下去,所有检查,依规配合,但日常操训,一刻不得延误。尤其是侦缉队,训练强度加倍。”
她转身,目光扫过沈墨和王莽等人:“越是有人想让我们乱,我们越要稳。越是有人想让我们停,我们越要进。从今日起,营内实行二级戒备,夜间暗哨增加一倍,所有陌生面孔,严密监控。”
“是!”众人凛然应命。他们都感受到了那股无形的压力,但也从林惊雪的冷静中获得了主心骨。
林惊雪深知,仅凭防御和忍耐是不够的。对手在暗处,能量巨大,必须找到突破口,变被动为主动。
当夜,王莽带着一丝疲惫和愤懑,从营中返回自己在附近租赁的一处小院。连日来的侦察压力和被刁难的憋屈,让他心头火起。
院门虚掩着,他并未在意,推门而入。
就在他踏入院子的瞬间,一股凌厉的恶风自侧面袭来!对方速度极快,出手狠辣,直取他脖颈要害!
王莽虽惊不乱,黑风岭和御史别院的经历已让他脱胎换骨。他下意识地侧身缩颈,同时右手肘猛地向后撞去!
“嘭!”肘部撞中了某种坚硬之物,传来一声闷哼。
袭击者一击不中,毫不恋战,身形如鬼魅般向后飘退,融入了墙角的阴影之中。
王莽怒吼一声,正要追击,脚下却踢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他低头一看,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一只被割断了喉咙的黑猫,鲜血淋漓,被扔在了他的院中。猫尸旁边,还用血画了一个简单的叉。
一股寒意瞬间从王莽脚底窜上头顶!这不是刺杀,这是警告!对方有能力潜入他的住处,有能力在他反应过来前杀掉一只猫并留下标记,也同样有能力……杀掉他!
对方是在明确地告诉他:我们知道你是谁,我们知道你做了什么,我们随时可以取你性命,安分点!
王莽站在原地,冷汗涔涔而下,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既有后怕,更有滔天的愤怒。他立刻转身,冲向军营,此事必须立刻禀报将军!
“……事情就是这样。”王莽单膝跪地,将夜间遇袭和猫尸警告详细禀告林惊雪,脸上犹带着未散的惊怒。
林惊雪听完,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对方反应好快!从王莽石场侦察到夜间警告,不过一天时间。这证明对方的眼线遍布极广,而且行事果决狠辣。
“你没看清袭击者的样貌?”
“没有,天黑,他动作太快,而且似乎刻意隐藏了身形。”
“猫尸和血记号处理掉了?”
“已经让信得过的兄弟秘密处理了,绝无外人知晓。”
林惊雪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道:“此事暂时压下,不得声张。对方意在警告,而非立刻撕破脸,说明他们也有所顾忌。你近日出入多加小心,我会派两名侦缉队的好手暗中护你周全。”
她走到窗前,望着沉沉的夜色:“看来,我们查到的‘石场’,确实戳到了他们的痛处。太尉府……哼。”
就在这时,亲兵来报:“将军,燕王殿下到了,正在营外。”
林惊雪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请殿下进来。”
片刻后,燕王赵珩一身玄色常服,步履从容地走入帅帐,他目光扫过帐内略显凝重的气氛,以及王莽脸上尚未完全平复的惊悸,心中已明了七八分。
“看来,本王来得正是时候。”赵珩自行坐下,语气听不出波澜,“兵部那边,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不必在意。倒是林将军这边,似乎遇到了些……麻烦?”
林惊雪没有隐瞒,将王莽石场发现太尉府管事以及夜间遇袭警告之事,择要告知。
赵珩听完,眼神微冷:“高俅老贼,手伸得倒是长。”他顿了顿,看向林惊雪,“本王今日前来,正是为此事。我们安插在北戎的细作传回消息,北戎左贤王麾下的一名心腹谋士,月前曾秘密潜入西夏兴庆府,与西夏军方要员会面。随后不久,西夏境内几处军工作坊便加大了产出,其中就包括那种制式特殊的箭簇。”
林惊雪目光一凝:“殿下的意思是,西夏向北戎提供军械,并非单纯的生意,而是……更高层面的战略合作?”
“极有可能。”赵珩点头,“而这条经由我大宋境内的走私链条,恐怕不只是为了赚钱,更可能是这条合作链条中关键的一环,甚至……可能涉及更核心的东西,比如,某些不便于明面运输的‘技术’或者‘人才’。”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如果只是军械走私,虽是大罪,尚属范畴之内。但如果涉及更深的技术泄露或人员往来,那性质就截然不同了,其危害性将呈指数级上升!
“高俅位高权重,他若参与其中,所图必然极大。”赵珩声音低沉,“林将军,你这次,怕是钓到了一条足以掀翻大船的金枪鱼。但也危险万分。”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玄铁令牌,递给林惊雪:“这是本王麾下‘暗羽卫’的调令符。持此符,可在京城及周边调动部分暗羽卫人手,他们擅长追踪、反侦察,或可助你一臂之力。明面上的压力,本王替你挡着,但暗地里的较量,要靠你自己了。”
林惊雪接过那枚还带着体温的玄铁令牌,触手冰凉,却仿佛有千钧之重。这不仅是援助,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也将她与燕王更加紧密地捆绑在了一起。
“多谢殿下。”林惊雪郑重收下令牌。
赵珩起身,深深看了她一眼:“万事小心。高俅经营多年,树大根深,绝非易与之辈。若有紧急,可随时至燕王府。”
送走赵珩,林惊雪摩挲着手中的玄铁令牌,眼神锐利如刀。
对手的强大与狡猾超出了预期,但燕王带来的信息和支援,也让她看到了破局的希望。西夏、北戎、太尉……这张网越来越大,而她和她的锐健营,已然置身于风暴的中心。
王莽遭遇的警告,如同一声刺耳的警报。接下来的调查,必将更加凶险。但凤已振翅,岂会因风雨而退缩?她倒要看看,这重重迷雾背后,究竟隐藏着何等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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