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织造坊里弥漫着,青金石研磨的微腥气息。春杏挽着袖管,将最后一筐,矿物粉末倒入染缸。当值工匠尚未起身,只有晨光透过高窗,在她微微颤抖的,指尖上投下细碎光斑。
她从袖中取出瓷瓶。毒芹汁液,混入染料的瞬间,缸中泛起诡异的,墨绿色泡沫,苦杏仁味,刺得人鼻腔发涩。
“这是什么味道?”李云金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他的左臂缠着,新换的白布,在晨光中格外醒目,目光锐利地扫过染缸。
春杏指尖一颤,瓷瓶滑入袖袋。她转身挤出笑容:“李公子不知?这是新配的固色方子,加了苦杏仁提亮呢。”
李云金俯身,掬起一捧染料。液体从他指缝漏下,在缸沿留下,暗绿色残渍。他忽然蹙眉,那颜色竟与,古刹井下《五羊血祭录》记载的“腐草毒”如此相似。
“立即停用。”他冷声下令,“取昨日剩的,染料来对比。”
春杏突然跪地,抱住他的腿:“公子三思!这批料子,已经耗了百两金,若不用...小姐怪罪下来...”她仰起脸时,泪珠滚落,“奴婢愿立军令状,若有差池,以死谢罪!”
织工们闻声围拢,纷纷劝解:“春杏姑娘,也是为赶工期”“苦杏仁固色,古方确有记载”...
李云金沉默片刻,忽然将手浸入染缸。毒芹汁液,刺痛他未愈的灼伤,但片刻之后,并无异样。他自然不知,毒芹需要遇热,才会挥发致晕。
“姑且一试。”他最终让步,却暗中吩咐老鬼:“取样送苏月白查验。”
午后,染好的云锦,在阳光下铺开。流光溢彩的缎面上,竟比往日的,更添几分瑰丽。春杏领着,绣娘们赶工,针线穿梭间,她借整理缎面之机,在每匹云锦内衬,角落绣上暗记,三道水波纹,夹一道闪电,正是漕帮货标。
黄小凤验收时,抚锦赞叹:“这批次云纹,竟会随光流转!”她转身拉住,春杏的手,“辛苦你了,今夜准你歇息。”
春杏低头称谢,腕间金镯滑落袖口,那是今天早晨,突然出现在枕下的“奖赏”。她不曾留意,镯内壁刻着,细如蚊足的“漕”字。
装箱时刻,李云金突然现身。他执铜刀裁下边角料,投入火盆:“贡品需验火性。”
织物遇火,竟然飘出淡紫色的烟雾,带着奇异的甜香。众人惊叹时,李云金却悄然藏起,烧剩的布片,那烟雾在铜盆边沿,凝出霜色结晶,正是苏月白,曾说过的“热毒凝晶”。
子夜万籁俱寂,春杏鬼魅般潜回织坊。她从发间拔下金簪,簪头竟中空藏毒。正要往,最后几匹锦上洒药粉时,窗外突然传来咳嗽声。
“姑娘好手段。”老鬼提着灯笼现身,灯罩上绘着的,五羊图腾在墙上,投出巨大黑影,“可还记得,自己是黄家,从人牙子手里救回来的?”
春杏簪子哐当落地。她踉跄退到染缸旁,缸中残余毒液,映出她扭曲的脸:“你们...根本不懂为奴的痛苦!”
暗处忽然响起,环佩的叮咚声。黄小凤从梁柱后走出,指尖勾着,那支赤金点翠簪:“那日你说簪子是捡的,可这分明是我生母遗物,三年前,就收在祠堂匣中。”
簪尖在月光下,闪过寒光,那里沾着半点红泥,与春杏裙角的,漕帮货舱的泥土,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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