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位看官，上回书说到，慕容栖霞一行在惊涛驿血战脱身，船带伤，人挂彩，连夜疾驰，终在天明前赶到了武林城外的运河码头。
今儿个咱们就讲，众人弃船登岸，在这鱼龙混杂的转运大埠，未及喘息，便又入了另一重罗网！
夜色下的武林城，杀机四伏，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话说武林城乃东越之江郡首府，坐拥钱塘江与运河之交，商旅云集，江湖人混杂。
慕容栖霞等人所乘快船损毁颇重，已不堪远行，按原计划，须在此换乘快马，走江闽古道入闽。
船刚靠妥码头，便有几名作漕联打扮的汉子迎上，为首的是个黑脸膛的管事，抱拳道：
“可是月湖山庄萧公子的船？敝联程香主吩咐，已备好快马十五匹，车三辆，在城西骡马市等候，另有干净客栈一处，供各位歇脚整顿。”
萧归鹤与慕容栖霞对视一眼，程香主是月湖山庄在漕联的旧识，此番安排原是事先通过气。
然而惊涛驿遇袭，令他们不得不倍加小心。
“有劳。请前头带路，我们先去客栈。”萧归鹤道，暗中对冯罡使了个眼色。
冯罡会意，命阿湖、阿泉各带几人，散入码头人群，前后警戒。
那黑脸管事引着众人，穿街过巷。
时近黎明，城中却已喧闹起来，早市开张，挑夫、菜贩、行商往来不绝，倒也冲淡了些许紧张。
然而慕容栖霞行走间，总觉得暗处有目光黏着，如影随形。
碧珠跟在她身侧，面色平静，眼神却锐利地扫过街边每一个摊位、每一扇半开的窗户。
客栈位于城西，不算顶豪华，却干净僻静，有个独立的后院。
黑脸管事交割完毕，便告辞而去。
众人安置行礼，慕容栖霞与萧归鹤、冯罡、碧珠聚在房中。
“这城中气氛不对。”慕容栖霞推开临街窗户一线，看着外面逐渐亮起的天色，“漕联的人来得太巧，也太顺。”
萧归鹤沉吟：“程香主是旧识，理应无虞。但惊涛驿之事表明，敌已料到我等行程，在此设伏也不无可能。换马之事，须做得更隐秘。”
“马要换，但不能用他们备好的。”冯罡道，“属下带阿湖去骡马市，另寻可靠马贩，多走几家，分散买。车辆亦然。”
“可。”慕容栖霞点头，“碧珠，你潜出去，看看这客栈四周，有无可疑人盯梢。另外，寻一寻城中月心客栈的暗记，看有无阿志他们留下的消息。”
众人分头行事。
慕容栖霞与萧归鹤留在房中，将重要文书贴身收好，其余行李只作寻常商旅模样。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冯罡与阿湖回来，禀报已另行购置了健马十二匹，轻便马车两辆，皆来自不同马行，已分散寄存于城中另两处车行，凭信物提取。
又过片刻，碧珠飘然而回，神色冷凝：
“客栈前后有三处暗桩，对面茶楼二层临窗坐着一对男女，不像夫妻；后巷有个补锅匠，一个时辰没挪窝；街角算命瞎子，指节有厚茧。皆带功夫，彼此有呼应。”
“另外，城中确有月心客栈暗记，但指向城隍庙后一处荒宅，记号很新，应是阿志他们路过所留，未有险讯。”
慕容栖霞心中稍定，阿志他们已过武林城，是好消息。但眼下自身困局未解。
“既是冲着我们来，躲不过，便闯过去。”萧归鹤眸光沉静，“白日里他们未必敢在城中公然动手。我们分批出城，约定在古道上第一处茶棚汇合。”
“冯罡，你与阿湖带一半兄弟，押一辆车，走西门，大张旗鼓，装作主队。我与栖霞、碧珠、阿泉等人，扮作寻常旅人，分散走南门。出城后，快马加鞭，甩开眼线。”
计议已定，众人饱餐战饭，各自准备。
巳时初，冯罡带着七八人，押着一辆堆满箱笼的马车，自客栈正门而出，招摇过市，往西门而去。
果然，盯梢的人动了，至少两拨眼线悄悄尾随上去。
又过一刻，慕容栖霞与萧归鹤作寻常夫妇打扮，碧珠扮作随行仆妇，阿泉等五六人分散前后，出了客栈后门，穿小巷，往南门而去。
一路上，仍觉有目光缀着，但人少了许多。
出得南门，是一片码头货场与零星茶棚，行人杂乱。
几人迅速至约定车行取了马匹，翻身上马，也不汇合，只按约定方向，打马便走。
江闽古道起初一段是官道，平坦宽阔，几人混在商旅队中，一路疾驰，将武林城渐渐抛在身后。
行了约莫一个多时辰，人烟渐稀，道旁山势起伏。
前头道边挑着一面褪色酒旗，是个简陋茶棚。
几人下马，略作歇息饮水，等待冯罡一行。
茶棚老板是个佝偻老头，默默煮水添茶。
角落里已坐了两伙行商，低声交谈。
慕容栖霞与萧归鹤拣了张靠里的桌子坐下，碧珠立在棚外树下，目光淡淡扫过四周。
等了近半个时辰，官道西头传来马蹄杂沓与车轮辘辘声。
冯罡那队人马到了，只是队伍显得有些凌乱，冯罡下马时，左肩衣衫有破损，隐见血渍。
“遇袭了？”萧归鹤起身。
“出城十里，山道拐弯处，一阵乱箭，接着冲出来十多个蒙面刀手。”冯罡灌了口凉茶，低声道，“像是寻常山匪，但进退有度，箭法也准。折了两个兄弟，伤了三个。”
“打退了，没留活口，都服毒了。看身手路数，和惊涛驿那批不太一样，更野，但配合默契，像是……军中退下来又干惯黑活的。”
慕容栖霞与萧归鹤心下一沉。
这是第二拨了，明目张胆，在官道动手。
“此处不宜久留，整合队伍，立刻走。”慕容栖霞果断道。
众人合并一处，虽有伤者，但马车可载，重新上路，速度却不便太快。
又行了一个多时辰，日头偏西，已入山区。
道旁林木渐密，山势陡峻，正是仙霞岭余脉。
按照脚程，今日须赶到前方岭下的“枫林驿”过夜。
正行间，道旁密林中忽传出一声尖锐呼哨！
霎时间，箭矢如飞蝗般从两侧林间射出，直取人马！
“有埋伏！护住车马！”萧归鹤大喝，长剑出鞘，拨开射来的箭矢。
鹤影卫纷纷闪避格挡，但箭矢太密，又有两名兄弟中箭落马。
箭雨稍歇，林中呼喝声起，数十名黑衣蒙面人持刀枪涌出，堵住前后去路。
这些人不言不语，眼神凶狠，攻势凌厉，与冯罡所遇那批气质相似，却更多了几分悍不畏死的狠劲。
“结圆阵！护住中间！”冯罡挥刀怒吼。鹤影卫虽惊不乱，迅速以车马为依托，结阵御敌。
慕容栖霞、萧归鹤、碧珠三人则如尖刀般突前。
银雪、承影剑光霍霍，碧珠身形鬼魅，乌针连发，当者立毙，生生将前方敌阵撕开一道口子。
然敌人实在太多，且似乎认准了慕容栖霞与萧归鹤，层层围裹上来，刀枪并举，以命换伤，竟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混战中，阿泉为护马车，被一枪刺中肋下，血染衣袍。
慕容栖霞眼见兄弟伤亡，心头火起，清叱一声，剑法骤变，“霞光剑法”第二式“云蔚”施展开来。
剑光骤然盛烈，如云霞喷薄，绚丽中杀机凛然，瞬间将三名逼近的敌人卷入，血光迸现。
萧归鹤剑势如岳，牢牢护住她侧翼。
正厮杀惨烈，忽闻后方山道传来急促马蹄与呼喝之声，一队约二三十人的骑手疾驰而来，衣甲鲜明，手持制式腰刀，竟是官兵打扮！
为首一名校尉模样的汉子扬刀大喝：“何方匪类，敢在官道行凶！给我拿下！”
那群黑衣蒙面人见官兵到来，发一声喊，竟不纠缠，迅速退入林中，四散遁走，顷刻间走了个干净，只留下满地尸首与伤者。
官兵队至近前，那校尉下马，扫视一片狼藉的战场，又看看慕容栖霞等人，抱拳道：“末将乃仙霞岭巡检司麾下队正，奉令巡山。诸位是……”
萧归鹤上前，出示了月湖山庄与漕联的路引凭证，道：“我等是南下的商队，遭山匪劫道，多谢军爷解围。”
那队正验看凭证无误，神色稍缓：
“原来是月湖山庄的朋友。此岭近来不甚太平，多有溃兵山匪流窜。”
“前方十里便是枫林驿，驿丞是老行伍，可安排诸位歇宿疗伤。末将还需巡山，就此别过。”
说罢，也不多问，带队径自去了。
来得突兀，去得干脆。
慕容栖霞与萧归鹤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疑虑。
这群官兵，出现得也太巧了些。
然眼下不是深究之时，救治伤者、清理战场要紧。
此役又折一人，重伤三人，轻伤五六人，可谓伤亡惨重。
“不能去枫林驿了。”慕容栖霞看着疲惫带伤的兄弟们，决然道，“寻一处僻静山坳，先处理伤势，歇息一夜。明日天亮，再绕小路走。”
众人依言，在左近寻了处背风的山坳，生起篝火，包扎伤口，轮流守夜。
山风呜咽，火光摇曳，映着一张张疲惫而警惕的脸。
南下之路，尚未出东越，便已如此艰难，前路那茫茫仙霞岭，巍巍闽山地，又藏着多少凶险？
这正是：
武林换马未歇鞍，官道连环遇劫拦。
悍匪如潮死士搏，疑兵似巧解围还。
山坳篝火疗伤夜，古道腥风透骨寒。
前程犹有千嶂暗，何日拨云见故山？
列位看官，这南下之路真是步步刀丛！
武林城中暗桩密布，官道之上连环截杀，连官兵都来得蹊跷！
慕容栖霞一行伤亡渐增，人困马乏，却连仙霞岭都未过！
那枫林驿是去是避？
绕行小路，又能否避开重重罗网？
阿志他们先行走陆路，是否也遭遇了同样的凶险？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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