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郡王府的后院里静悄悄的。
积雪压弯了葡萄架的枯藤。
架子底下生着个红泥小火炉。
火苗舔着黑陶酒壶的底,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叶凡靠在躺椅上,身上盖着那张不知用了多少年的虎皮毯子。
他手里没拿书,也没拿刀,只捏着两颗核桃。
咔嚓。
咔嚓。
脚步声从回廊那边传过来。
不急不缓,每一步都踩得很实。
叶凡没睁眼。
“回来了?”
“回来了。”
叶长安走到火炉边,也没客气,自己拿了个马扎坐下。
他伸手去拿酒壶。
手很稳,没抖。
叶凡手里的核桃停住了。
他掀起眼皮,扫了一眼儿子那双白净的手。
“手脏了吗?”
叶长安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酒液浑浊,是自家酿的米酒,度数不高。
“没。”
少年端起酒杯,吹了吹热气。
“戴着手套干的。”
叶凡嘴角扯了一下。
那两颗核桃又开始转动。
“那就好。”
叶凡把毯子往上拉了拉,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手套是个好东西。”
“脏了能扔,手要是脏了,洗秃噜皮也洗不干净。”
叶长安把酒一口闷了。
辛辣顺着喉咙下去,烧得胃里暖洋洋的。
“爹。”
“嗯?”
“刚才回来的路上,碰见赵国公家的小儿子长孙涣了。”
叶长安捏着空酒杯,指腹在杯沿上摩挲。
“以前他见了我,老远就喊着要去平康坊听曲。”
“今儿个……”
叶长安笑了笑,眼里却没半点笑意。
“他隔着两条街就下了马,贴着墙根站着,把头埋得恨不得塞进裤裆里。”
“我走过去了,回头看了一眼。”
“他还在抖。”
叶凡没说话。
只是伸手从旁边的盘子里抓了把花生,扔给儿子。
“怕你?”
“是怕。”
叶长安剥开花生壳。
“这滋味不好受?”
叶凡问得随意。
“有点凉。”
叶长安把花生米扔进嘴里,嚼得嘎嘣响。
“感觉这长安城虽然大了,能说话的人却少了。”
“正常。”
叶凡闭上眼。
“以前你是纨绔,他们也是纨绔,大家都在泥潭里打滚,谁也不嫌谁脏。”
“现在你上岸了,手里还拿着把刀。”
“猪看见屠夫,哪有不哆嗦的?”
叶凡翻了个身。
“习惯就好。”
“等这天下都习惯了你手里的刀,他们就不抖了,只会跪着。”
叶长安嚼花生的动作停了一下。
他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父亲。
心里那点因为孤立而生出的矫情,散了个干净。
“还得练啊。”
少年低声嘟囔了一句。
他又倒了一杯酒。
“爹,宫里来人了,让咱们爷俩现在过去。”
“这么晚?”
叶凡叹了口气,掀开毯子坐起来。
“你那个外祖父,这是兴奋得睡不着觉了。”
……
太极殿内灯火通明。
地龙烧得有些过热,让人燥得慌。
李世民没穿龙袍,只披了件明黄色的常服,盘腿坐在御榻上。
长孙无忌、李承乾、李泰、李恪都已经到了。
几个人分坐在下首,面前都摆着茶盏,但没人动。
气氛有点怪。
既有一种大胜之后的亢奋,又藏着一股子即将触碰禁忌的紧张。
叶凡领着叶长安走进来。
也没行大礼,随意拱了拱手,就找了个空位坐下。
“来了?”
李世民把手里的折子往御案上一扔。
“看看吧。”
“这是刚才国子监送来的。”
王德迈着碎步把折子递给叶凡。
叶凡没接。
“念。”
王德愣了一下,看了看李世民。
李世民点了点头。
王德清了清嗓子,展开折子。
“国子监祭酒王通泣血上奏:孔颖达虽有罪,然孔家乃圣人苗裔,文脉之宗。”
“今孔颖达下狱,天下士子惶恐,皆言朝廷要断绝斯文,焚书坑儒之祸就在眼前。”
“恳请陛下开恩,只诛首恶,不动孔家根基,以安天下读书人之心。”
念完了。
大殿里一片死寂。
长孙无忌端起茶盏,刮了刮茶沫。
“陛下,这折子还是递上来了。”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
“孔颖达好杀,但这‘圣人’二字,不好动。”
“动了,就是跟天下读书人为敌。”
“长安这孩子,这次冲得太猛。”
长孙无忌看了一眼坐在末尾的叶长安,眼神里带着几分长辈的担忧。
“过刚易折啊。”
“那些读书人的笔杆子,有时候比刀子还毒。”
李世民没说话。
他看向叶凡。
“守拙,你怎么看?”
叶凡打了个哈欠。
“舅舅刚才说,过刚易折?”
叶凡指了指叶长安。
“他就是把这天捅个窟窿,折的也是天,不是他。”
“有我在,他折不了。”
这话说得霸道。
没半点道理可讲。
长孙无忌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叶凡站起身。
走到大殿中央。
他拿过王德手里那本折子。
刺啦。
撕了。
声音在大殿里格外刺耳。
李泰和李恪对视一眼,眼皮子都跳了一下。
“陛下。”
叶凡把碎纸片往地上一撒。
“孔家是圣人苗裔?”
“那我就奇怪了。”
叶凡双手撑在御案上,盯着李世民的眼睛。
“这孔夫子当年周游列国,累得像条丧家犬,也没见他收过谁的一分钱过路费。”
“怎么到了这帮徒子徒孙手里。”
“这‘圣人’二字,就变成了敛财的聚宝盆?”
“变成了藏污纳垢的挡箭牌?”
李世民的眼睛眯了起来。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这牌坊立得太久了,上面长了虫。”
叶凡直起身子。
“既然孔颖达抓了,弘文馆抄了。”
“那这事儿就不能停。”
“要干,就干到底。”
叶凡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东方。
“曲阜。”
“那里还有个衍圣公。”
“那里还供着孔家的祖庙。”
李承乾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猛地站起来。
“姐夫!这……这使不得!”
李承乾急得脸都白了。
“孔颖达只是旁支,杀了也就杀了。”
“曲阜那是孔家的主脉,是天下文教的根!”
“要是动了那里,全天下的书院都得炸锅!”
“根?”
叶长安突然开口了。
少年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那个空茶杯。
“太子殿下。”
“您觉得,大唐的根,是在那几本发霉的书里,还是在咱们建立的学堂里?”
李承乾愣住了。
叶长安站起身。
走到叶凡身边。
父子俩并肩站着。
“孔家垄断了解释权。”
叶长安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
“他们说什么是仁,什么就是仁。”
“他们说什么是义,什么就是义。”
“现在咱们要搞新学,要教算术,教格物,教怎么造炮,怎么种地。”
“他们说这是奇技淫巧,是乱了礼法。”
叶长安抬起头,看着李世民。
“外祖父。”
“只要那个‘衍圣公’还坐在曲阜发号施令。”
“只要那帮读书人还把孔家的话当圣旨。”
“咱们的新学,就永远是旁门左道。”
“这大唐的文脉,就永远捏在别人手里。”
李世民的手指在桌案上敲击着。
一下。
两下。
咚。
停了。
“那依你们父子的意思?”
李世民的声音有些沙哑。
叶凡咧嘴一笑。
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既然他们不想体面。”
“那咱们就帮他们体面。”
叶凡转过身,看着那几个脸色各异的皇子。
“陛下。”
“臣请旨。”
“让太子、魏王、蜀王,带着长安。”
“去一趟曲阜。”
“去干什么?”长孙无忌手里的茶盏晃了一下,水洒了出来。
叶凡从怀里掏出那本从孔颖达家里抄出来的地契名册。
往桌上一拍。
“去给圣人搬搬家。”
“顺便问问那位衍圣公。”
“这山东道一半的良田,怎么都姓了孔?”
“问问他,这孔夫子的棺材板,是不是金子打的。”
李世民看着那本厚厚的名册。
笑了。
那种带着血腥味的笑。
“好。”
李世民站起身。
“搬。”
“把神武军带上。”
“若是有人敢拦。”
李世民眼神如刀。
“那就送他去地下,亲自问问孔夫子。”
“这书,到底该怎么读。”
叶长安拱手。
“遵旨。”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干净的手。
这手套。
看来是摘不下来了。
还要戴着它。
去修一座坟。
修一座压在华夏读书人头上一千年的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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