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星寒奥纪，第137个旧历日。
晨光通过虚拟窗的实时显示照射进客厅时，带着一种末世极寒天气里特有的冷白。
林淼睁开眼，看到布丁蜷在他胳膊旁边，银白色的绒毛摸上去温温热热的，小爪子还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瓦力则霸占了腿旁边的位置，琥珀色的眼睛半眯着，见他醒了，尾巴尖在枕头上扫了扫，发出一声软乎乎的“喵”。
他轻手轻脚地挪开布丁的爪子，起身走到灵鹊AI控制系统终端显示屏前。
屏幕亮着淡蓝色的光，实时数据一行行跳出来：外部温度-118c，风力3级，微风，西北方向热信号已超出10公里探测范围，各防御节点无异常。
林淼指尖在屏幕上点了下“环境日志”，确认夜间没有任何异动，这才松了口气。昨晚担心热信号折返，他特意设了三次闹钟起来观察。此刻神经一松，后颈的酸胀感才慢慢涌上来。
简单洗漱后，林淼换上深灰色工装裤。裤腿膝盖处有加厚的帆布补丁，是上次雪地车颠簸时磨破后自己缝的加厚保护层，上身套了件加绒的黑色保暖卫衣，外面再罩一件防风夹克，拉链拉到胸口，露出里面印着旧世界乐队logo的衣领。
他拎起工具箱，坐上电梯，下行到地上一层时，显示屏上的温度从地下三层的20c降到10c，门一开，一股带着机械油味的凉风扑面而来。车库的防爆门有十厘米厚，林淼推的时候得用点劲，金属合页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像是在抱怨这极寒天气里的僵硬。
白色雪地车停在车库中央，车身的涂装在顶灯下发着冷光，履带上残留的积雪已经化成了水，在地面积了一小滩，又被通风系统吹得半干，留下一圈浅灰色的印子。
林淼的目光落在工作台上，蜂鸟无人机就放在上面，巴掌大的机身，白色碳纤维外壳泛着细腻的光泽，像一块被精心打磨过的冰。
他把工具箱放在台面上打开，里面的工具摆得整整齐齐：银色的螺丝刀按型号排开，万用表的探头裹着绝缘胶，备用零件装在透明的小盒子里，这是林淼之前当医生整理器械养成的习惯，有点强迫症。
林淼先拿起无人机，指尖触到碳纤维外壳时，能感觉到一种冰凉的顺滑。他翻转机身，检查螺旋桨。
蜂鸟无人机的扑翼式螺旋桨是钛合金做的，薄得像蝉翼，用手指拨一下，能转出一圈残影，没有任何卡顿。
唯一的问题是镜头，边缘沾了点车库的灰尘，他从工具箱里摸出麂皮布，对折两次，轻轻擦过镜头表面，直到镜头里清晰映出自己的倒影，才停下手。
旧电池取出来时，指示灯已经只剩一格微弱的红光，捏在手里轻飘飘的。林淼换上两块全新的高密度燃料电池，电池推入卡槽的瞬间，指示灯“嗡”地亮了六格蓝光。他刚要扣上电池仓盖，裤腿就被轻轻扯了一下，力道很轻。
低头一看，瓦力正踮着脚，前爪扒着工作台的边缘，尾巴勾着一把小号螺丝刀，把手上的塑料壳都被它啃出了两个小牙印；布丁则蹲在旁边，紫色的眼睛盯着无人机的螺旋桨，尾巴在地面扫来扫去，把一根掉落的线头拨得团团转。
“瓦力，这东西不能玩。”林淼笑着弯腰，单手把瓦力抱起来。小家伙立刻顺势蜷在他怀里，爪子还不忘勾着他的衣领，“再捣乱，今天的冻干肉就没了。”他把瓦力放在旁边的金属椅子上，又从角落摸出一小块冻干肉，掰成指甲盖大小，递到布丁面前。
布丁叼着冻干肉，蹲在椅子下慢慢啃，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绒毛上沾了点肉渣；瓦力则趴在椅背上，眯着眼睛看林淼干活，偶尔伸出爪子，轻轻碰一下他放在台面上的手背，像是在催他快点。
林淼拿起万用表，探头轻轻搭在无人机的电路接口上。屏幕上的数值稳定在5.1V，没有大幅度异常值波动。
这意味着电路没有接触不良。他又拿起信号接收器，对着灵鹊终端按下测试键，终端屏幕瞬间跳转到无人机视角：车库的白色墙面，工作台边缘的工具，甚至地上布丁掉落的冻干肉渣，都清晰得能看清纹理，没有一丝卡顿。
“成了。”林淼把无人机捧在手里，走到车库侧面的无人机专用出口平台，他按下墙上的按钮，合金装甲挡板缓缓向上收起，一股寒风立刻灌进来。他迅速把无人机放在窗口的起降平台上，平台上铺着一层防滑橡胶，能防止无人机打滑。然后关上装甲门。
回到工作台前，林淼点开飞行控制界面。接着他轻轻一推操纵杆，无人机的扑翼螺旋桨开始上下颤动，发出像蜂鸟振翅一样的“嗡嗡”声。屏幕上，无人机迅速起飞升空，越飞越高，朝着西北方向飞去。
林淼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瓦力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钻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着；布丁也凑过来，趴在他的脚边，紫色的眼睛盯着屏幕。
他握着操纵杆，目光紧紧锁在无人机回传的画面上，冰原无边无际，积雪在晨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光，远处的冰丘连绵起伏，轮廓在薄雾里显得有些模糊。偶尔能看到一道深黑色的冰裂缝，横在雪原上，深不见底，边缘结着一层薄薄的冰花，像锋利的刀刃。
“这冰缝要是掉下去，连个影都找不到。”林淼低声自语，想起上次在313国道遇到的冰沟，当时雪地车差点陷进去，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20分钟后，屏幕右下角突然出现了一片深色的影子。林淼立刻回拉操纵杆，放慢无人机速度，镜头缓缓拉近。那是十几辆大型雪地车，停在一片相对平坦的冰原上，车身大多是深灰色，比他的雪地车宽了近一倍，轮胎上的防滑链在雪地上压出深深的印子。
其中六辆雪地车后面拖着雪橇，雪橇上盖着厚厚的深棕色防潮布，布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却依旧把里面的东西裹得严严实实。
“这么多车……”林淼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了操纵杆。他在邙涯基地见过大型封闭式雪地车，知道大型雪地车的油耗有多高，这么十几辆车同时出动，背后的势力绝对不简单。
他没有让无人机直接靠近，而是操控着它绕到车队西侧的一座小丘陵顶部。那里居高临下，能清楚看到车队的一举一动。
无人机缓缓降落，机身底部突然伸出一根细如手指的金属固定杆，“噗”地扎进冰雪里，直没至杆尾，把机身牢牢固定住。林淼按下“静止监测”键，屏幕右下角跳出“信号稳定”的提示，他这才靠在椅背上，发现手心已经沾了点汗。在末世里，未知就意味着危险，尤其是在距离庇护所只有30公里的地方。
客厅里的壁炉还燃着，木柴的“噼啪”声混着新风系统的轻响，格外温暖。
他从空间里翻出一块落地大显示屏，屏幕有一米宽，分辨率很高。他把显示屏放在餐桌旁，连接上无人机的信号接收器，屏幕瞬间亮了起来，车队的画面铺展开，但不太清晰，可能受低温影响。显示屏旁边的扬声器还传来冰原上的风声，以及远处雪地车引擎的微弱轰鸣，像闷雷一样断断续续。
下午两点，林淼看了眼终端上的温度，地下三层还是20c，他伸手在温控面板上按了两下，把温度调到16c。现在不是浪费能源的时候，能省一点是一点，反正穿的厚。
接着他从空间里翻出一罐蓝山咖啡豆，罐子上的标签已经泛黄，还是末世前他囤的货。他用小型咖啡机煮了一杯，浓郁的咖啡香在客厅里弥漫开来，驱散了些许紧张的气氛。
他端着咖啡坐在沙发上，瓦力趴在他的腿上，布丁蜷在沙发扶手上，两个小家伙都盯着显示屏，偶尔发出一声轻哼。林淼喝着咖啡，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屏幕。
车队里的人一直没动，只有两个穿着橘黄色防寒服的人在雪地车之间走动，手里拿着某种仪器，时不时停下来检查轮胎的状况。
直到下午四点，屏幕上终于有了动静。
七八辆雪地车的车门同时打开，“哐当”的金属碰撞声透过喇叭传过来。十几个身穿橘黄色防寒服的人跳下车，他们头戴黑色的全包裹头盔，面罩是透明材质，只露出一双双眼睛，动作麻利地走向雪地车后拉的雪橇。
林淼立刻坐直身体，手指在显示屏上轻点，画面瞬间拉近，画质也随之清晰起来。两个人合力掀开一块防潮布，布下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不是他预想中的武器或物资，而是一台台重型工程机械：有半人高的可能是钻孔机，机身是银灰色的；还有长短不一的钢架子；最边上还有几台应该是焊接机之类的，电缆线盘在雪橇上。
“是工程器械？”林淼皱起眉头，心里的疑惑更重了。他在邙涯基地见过施工队，知道这些器械是用来建房子或修道路的，可在这荒无人烟的冰原上，建什么需要这么大的阵仗？
那十几个人分工明确，三个人抬着钻孔机放到冰地上，另外两个人连接电源，然后电缆线一头插在雪地车的外接电源口，另一头接在钻孔机上，按下开关的瞬间，钻孔机发出“突突突”的巨响，雪地上的积雪被震得簌簌往下掉。
还有几个人在车队周围搭折叠式防风棚，展开后像一个个半透明的穹顶，随后他们在棚里生了三堆篝火，火光透过棚布映出来，在雪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林淼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镜头扫过每一辆雪地车的车身。当看到车身上的标识时，他的咖啡杯顿在了半空——“邙涯基地五号施工车”“藏省基地二十六号巡查车”“岚州基地三十三号运输车”“乌市基地九号巡逻车”……这些标识用白色油漆喷在车身侧面，字体大小不一，有的还被雪磨掉了边角，却依旧能看清。
“多基地联合行动？”林淼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在邙涯基地时，听人说过各基地之间的关系，大多是各自为战，偶尔会交换物资，但从来没有联合出动施工队的情况。尤其是在-118c的极寒天气里，露天作业的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就会冻伤，甚至危及生命，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屏幕上，钻孔机已经在冰原上凿出了一个圆形的标记，直径约有3米。两个穿防寒服的人拿着卷尺量了量，又在标记周围插了几根小红旗，然后示意其他人把钻孔机挪到标记中央。
“嗡”的一声，钻头钻进冰里，白色的冰屑飞溅出来，落在雪地上，很快又结成了冰。不到半小时，一个大约3米宽、4米深的冰洞就凿好了。
接着，一个人朝着一辆雪地车挥了挥手，一辆雪地车的顶部缓缓伸出一根金属机械臂，臂端挂着一个吊钩。机械臂转动着，勾住一根3米长的合金钢架子，慢慢吊起，对准冰洞底部。洞底已经被钻了十几个小孔，间距均匀，刚好能插进钢架的底端。“哐当”一声，钢架稳稳插进孔里，立在冰洞中央，像一根银色的柱子。
然后，两个人从另一辆雪地车上拖出一根黑色的软管，软管很粗，需要两个人才能抬动。他们把软管的一端对准冰洞，另一端接在雪地车的一个接口上。
林淼盯着屏幕，只见软管里突然喷出一股灰白色的液体，像混凝土一样粘稠，顺着洞壁流进洞里，接触到冰壁的瞬间，液体似乎就开始凝固，几秒钟后就变成了灰白色的固体，把钢架牢牢固定在冰洞里。
“建据点？”林淼的心跳快了几分。如果这里建了临时据点，距离庇护所只有30公里，以后难免会被发现。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快拔枪套里的手枪，枪里压满了子弹，是他每次出门必带的东西。他必须弄清楚这些人的目的，不然庇护所的安全就会受到威胁。
他看了眼窗外，虚拟窗里显示的外部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冰原上的风变得更猛，卷起的雪粒在屏幕上形成一道道白色的雾。
那十几个施工队的人显然也累了，纷纷回到雪地车里休息，只有两个人还在防风棚旁守着篝火，偶尔添几根木柴。
“等天黑透了再监听。”林淼打定主意。他把显示屏的亮度调低，避免反光刺眼，然后靠在沙发上，轻轻抚摸着瓦力的背——小家伙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爪子还搭在他的手腕上。布丁也打了个哈欠，把头埋进他的手心，紫色的眼睛慢慢闭上。
壁炉里的木柴渐渐烧成了红炭，暖光映在显示屏上，也映在了林淼的脸上。他没有休息，重新热了一下冷掉的咖啡，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屏幕。
他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让无人机靠近车队，听清他们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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