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雪,总是不知不觉就落了下来。
除夕夜,冠军侯府内外都挂上了灯笼,驱散了冬夜的寒意。
凌岳难得放下公务,和霍去病、赵破奴几个人围着铜火锅,吃得满头大汗。
锅里翻滚着切得很薄的羊肉,旁边还温着几坛英雄烈。
“子谦,你这酒坊可真是赚钱啊!”
赵破奴灌下一大口酒,哈着白气,脸上红通通的,“现在长安城里,谁家要是不摆上几坛英雄烈,都不好意思请客。我听说连宫里的陛下都尝过了,一个劲儿的夸!”
霍去病夹起一片羊肉在滚汤里涮了涮,塞进嘴里,说话有点含糊:“不只是酒,我娘前几天还托我问,那个云绒披肩还有没有新花色,平阳姑姑府上那几位夫人都快抢疯了。你小子,一个人就把整个长安的潮流给带起来了!”
凌岳笑了笑,给他们倒满酒:“你们喜欢就好,都是为了给咱们河西的兄弟们多挣点安家费,让他们在家里能挺直腰杆。”
凌岳的目光转向窗外,雪花在灯笼的红光里飞舞,落在梅枝上。
不远处的偏院,刘曦正带着几个医馆的学徒,把一包包配好的伤药和过冬的药材装上车,准备明天一早送去城外的军营。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袄裙,清秀的脸在风雪里冻得有点发红,但手指依旧很稳。
她好像感觉到了凌岳的目光,抬起头朝这边看来,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
凌岳举杯示意,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这难得的安宁让他紧绷了很久的神经稍微松了松。
但这份温馨没有持续多久。
一个府上的护卫慌慌张张的冲进暖阁,盔甲上还带着雪,声音因为太急都变了调:“侯爷!不好了!西市的西风烈酒坊,着火了!”
凌岳脸上的笑瞬间僵住,猛的站了起来。铜筷“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什么?”
霍去病也摔下筷子,眼里闪过一丝厉色,“怎么会着火?”
“不清楚,火特别大!坊里的伙计都被浓烟呛出来了,说是从后院库房烧起来的!那、那里存着预备供给宫里和各家勋贵的新年第一批特供酒啊!”
凌岳二话不说,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大氅就往外冲。
霍去病和赵破奴对视一眼,神情凝重,立刻跟了上去。
三人骑马赶到西市时,冲天的火光几乎把半个夜空都映红了。
北军的巡逻兵已经封锁了周围的街道,很多百姓在远处围观,小声议论着。
酒坊的木头结构在火里噼里啪啦的响,炸成一团团火星,浓烟滚滚,呛得人喘不过气。
“侯爷!”
酒坊的管事连滚带爬的跑过来,哭丧着脸,“完了,全完了!库里刚酿好的三百坛新酒,还有那些准备送进宫里的醉长安,一坛都没抢出来!这可是价值万金啊!”
凌岳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他没理会管事的哭嚎,目光像电一样迅速扫过火场。
新年夜,天寒地冻的,后院库房那种地方,滴水都能结成冰,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起火?
就在这时,另一个亲卫骑马赶来,人还没下马就声嘶力竭的喊道:“侯爷!刘医官的医馆也出事了!药房里几味给您和霍将军调理旧伤的珍贵药材,一夜之间全都发霉坏掉了,没法用了!”
凌岳的心猛的一沉,像是掉进了冰窟窿。
酒坊,医馆。
一个是皇商体系里最赚钱的生意,一个是未来大军出征最重要的医疗保障,甚至还关系到他和霍去病的身体。
两件事同时发生,时间点又这么巧,这绝对不是意外。
宇文烈。
这个名字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划过凌岳的脑海。
宇文烈的人,已经渗透到了长安内部,并且每一刀都砍在了他的要害上。
“大哥,你带人封锁现场,检查尸体伤情,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赵大哥,你去医馆,看看损失到底有多严重,把所有人都看管起来,不许走动!”
凌岳冷静的分派任务,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慌乱,只有刺骨的寒意。
“那你呢?”霍去病皱眉。
“我进去看看。”
凌岳不顾众人的阻拦,用湿布蒙住口鼻,一头扎进了还没完全塌掉的后院。
热浪扑面而来,烧焦的木梁不时从头顶掉落。
他像一头在火场里搜寻的猎豹,躲避着危险,仔细查看每一个角落。
终于,在库房的废墟一角,他停下了脚步。
那里是放酿酒辅料的地方,大部分东西都已烧成焦炭。
但在几块被烧黑的木板底下,一小撮还没完全碳化的渣子,引起了凌岳的注意。
凌岳小心翼翼的将那撮渣子捻起来,凑到鼻子前。一股很淡的、混合着焦糊味的特殊药草气味,钻进鼻孔。
他瞳孔骤然一缩。
这个味道他很熟悉,是白术和茯苓混合后受潮的味道。
为了防止药材变质,刘曦的医馆在处理这两种药材时,会用一种特殊的手法炮制。
这种手法,只有她和她最亲近的几个学徒知道。
而这种混合物,一旦遇到高温和特定的催化物,比如藏在酒曲里的磷粉,就会迅速自燃,而且火势很难扑灭。
线索,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毫无征兆的刺向了他最不愿怀疑的地方。
凌岳走出火场,站在漫天风雪里,手脚冰凉。
他摊开手掌,看着那撮黑色的粉末,心里那份刚刚萌生不久的温暖,被这冰冷的现实一点点冻住。
那个对他浅笑的温暖身影,此刻却与这阴冷的背叛嫌疑重叠在了一起。
他最信任的人之一,怎么可能?
与此同时,刘曦的医馆里,赵破奴看着满地发霉的药材,脸色铁青。
刘曦跪在地上,纤细的手指抚过那些已经长出绿毛的珍贵药草,泪水无声的滑落。
这些药,是她准备了整整一个冬天,预备给下次出征的将士们救命用的。
“刘医官,这些药材是谁负责采买和管理的?”
赵破奴沉声问道。
一个身材瘦小、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年轻学徒从人群后走了出来,怯生生的回答:“回…回将军,是我,石安。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入库前明明都检查过,是干燥的……”
赵破奴盯着他看了半晌,没再多问,只是挥了挥手:“把所有人都带回府里,侯爷要亲自过问。”
寒风卷着雪花,吹过长安城的街巷。
本该是阖家团圆的除夕夜,杀机却在最温暖的伪装下,悄然亮出了獠牙。
凌岳攥紧了手心的药渣,他知道,这盘棋的对手,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一出手,便要斩断他的左膀右臂。
喜欢我与霍去病,共享封狼居胥之名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我与霍去病,共享封狼居胥之名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