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军侯府的书房里,气氛比外面的风雪还要冷。
凌岳坐在主位上,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他面前的桌案上,放着那撮从火场里带回来的药渣。
霍去病站在一旁,眉头紧锁,身上还带着火场的烟火气。
赵破奴刚从医馆回来,脸色同样难看,看着凌岳的侧脸,想说什么又没说。
刘曦被带了进来。
她换了身干净的素色长衣,头发简单束在脑后。
或许是一路吹了冷风,她的脸颊没什么血色,嘴唇也有些发白。
刘曦一进门,目光就落在凌岳身上,眼神里带着担忧。
可当她看到凌岳那冰冷又陌生的眼神时,心头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抓住了她。
“侯爷,您找我?”
她轻声开口,打破了书房里的寂静。
凌岳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起手,将桌上那撮药渣推到她面前。
他的动作很慢。
“刘医官,你看看这个。”
凌岳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疏离。
刘曦的目光落在药渣上,她压下心头的不安,俯身凑近,仔细闻了闻,又用指尖捻起一点粉末。
片刻后,她抬起头,眉毛微微蹙起:“这是白术和茯苓炮制后的残渣,里面似乎还混了些磷粉。”
她说完,有些疑惑地看着凌岳,不明白他为何要问这个。
“这种炮制手法,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凌岳继续问,目光像刀子一样,一寸寸刮过她的脸。
刘曦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终于明白了凌岳的意思。
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审视和怀疑。
一股委屈和冰冷的感觉从心底涌了上来,让她手脚都有些发凉。
“回侯爷,这是家传的手法,除了我,只教过我身边最信任的几个学徒,石安他们都学过。”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但还是努力保持着镇定。
“石安?”
凌岳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了一下,语气听不出喜怒。
“是。”刘曦咬了咬嘴唇,猛地抬起头,直视着凌岳的眼睛,那双眸子里,此刻满是倔强和一丝受伤的质问,“侯爷是怀疑我?怀疑我放火烧了酒坊,毁了医馆的药材?”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赵破奴张了张嘴,想为刘曦辩解几句,被霍去病一个眼神制止了。
凌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换了个话题,声音依旧冰冷:“医馆里那些发霉的药材,也是你负责管理的?”
这句话砸在刘曦心上,她再也忍不住,眼圈瞬间红了。
“是!都是我管的!酒是我酿的,药是我配的,火是我放的,毒是我下的!侯爷要是觉得都是我干的,现在就可以把我抓起来,送去廷尉府大牢!”
她情绪有些失控,声音拔高,带着哭腔。
她可以接受任何惩罚,却接受不了这份来自他的怀疑。
“刘曦!”
霍去病终于忍不住,低喝一声,一个箭步上前,高大的身躯挡在了刘曦身前。
他转头看着凌岳,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满:“子谦!你疯了?她是什么样的人,你我还不清楚吗?就算所有证据都指向她,我也不信是她干的!你今天是怎么了?变得这么冷血多疑!”
这是他们兄弟俩第一次因为一个外人,产生如此直接的冲突。
凌岳看着挡在刘曦身前的霍去病,又看了看霍去病身后那个泪眼婆娑、满脸委屈的女子,确实有诸多的于心不忍。
他何尝愿意怀疑她?
何尝愿意看到她这副模样?
可宇文烈的手段太过阴毒,专攻人心。
越是信任的人,嫌疑反而越大。
他必须冷静,必须把所有情感都剥离,才能看清真相。
此刻的任何一丝心软,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凌岳闭上眼,将那份翻涌的心疼强行压下,再睁开时,眼中的情绪已经全部敛去。
“大哥,我没有疯。”
他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沉稳,“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疑点,也不能相信任何人。”
他绕过霍去病,走到刘曦面前。
刘曦抬起头,含泪的眼睛里满是失望,那目光刺得凌岳心口一抽。
凌岳看着她,藏在袖中的手猛然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今天给石安他们几个学徒,放了年假?”
刘曦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点头:“是,我想着过年,让他们也回家跟家人团聚。”
“你给他们发了赏钱?”
“发了。”
“石安的家,是城南的?”
“是…”刘曦的回答越来越迟疑,她不明白凌岳为何突然问得这么细。
凌岳不再追问,他沉默了片刻,终于狠下心,对门外的亲卫下令:“来人!”
两名高大的护卫立刻走了进来。
“将刘医官带下去,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探视!”
凌岳的声音冷得像冰。
“凌岳!”霍去病喊道。
刘曦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凌岳,眼神从失望变成了死寂。
她没有挣扎,任由护卫抓住她的手臂。
在经过凌岳身边时,她停下脚步,用轻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
“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那声音里的悲戚,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凌岳的心脏最深处。
看着刘曦被带走的背影,霍去病一拳砸在旁边的书架上,震得上面的竹简哗啦啦掉了一地。
“你到底想干什么!就算要查,也不能用这种方式对她!她会恨你的!”
“大哥,你信我吗?”
凌岳转过身,看着霍去病,眼神异常平静,只是那布满血丝的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被理解的痛苦。
霍去病一怔,胸中的火气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慢慢熄了下去。
他看着凌岳那双依旧清明的眼睛,最终颓然地点了点头。
“我信你。但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凌岳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走到桌案前,拿起笔,在纸上飞快地写着什么。
“解释很快就会有。”
他头也不抬地说,“赵大哥,你立刻去办一件事。把刘曦因涉嫌纵火、毒害军需,罪证确凿,已被收押,不日将问斩的消息,给我传出去。要传得有鼻子有眼,让全长安城都知道。”
赵破奴和霍去病都愣住了。
“这是为何?”
赵破奴不解,“这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吗?”
凌岳停下笔,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因为真凶,一定希望刘曦死得快一些。一个死掉的替罪羊,才是它最有价值的归宿。他一定会想办法灭口,或者传递新的消息,来坐实她的罪名。”
凌岳将写好的纸条递给赵破奴。
“现在,我们只需要张开网,等着那条藏在暗处的蛇,自己钻出来就行了。”
书房外,风雪越来越大。
霍去病看着凌岳在灯下的侧脸,那张俊朗的面容此刻坚硬的像一块铁。
霍去病忽然觉得有些陌生,那个总是温和笑着的兄弟,好像在一夜之间,被一层坚硬又冰冷的壳子包了起来,而壳子里的,是足以烧掉一切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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