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成磊 “噗呲” 一声就给祁同伟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腰弯得像个虾米,声音带着哭腔,话都说不利索了:
“祁…… 祁书记!对不起!是我有眼无珠!是我狗仗人势!
我不该扔您的文件,不该骂您,更不该对您不敬…… 您大人有大量,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吧!”
祁同伟只是淡淡摆了摆手,目光扫过两个瑟瑟发抖的门卫,声音平静无波:“他们只是按规矩拦人,恪尽职守,没什么错。”
这话一出,两个门卫瞬间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祁同伟一眼,腰弯得更低了。
可洪成磊却听得心头发凉 —— 祁书记不提他的错,反而夸门卫,这分明是把他的过错拎出来单独算账啊!
他站在原地,手脚冰凉,连道歉的话都不敢再说了。
祁同伟没再看他,只是对刘建国道:“刘叔,外面太阳大,我们进去说吧,还有些工作想跟您请教。”
刘建国立刻点头,连忙捡起地上的公文包,亲自引着祁同伟往大楼里走,还不忘回头瞪了洪成磊一眼,那眼神像刀子似的,
吓得洪成磊一哆嗦,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才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后背的衬衫早已被冷汗浸透,贴在身上冰凉刺骨。
刘建国连忙点头,侧身引着祁同伟往大楼里走,脚步放缓,语气里带着几分唏嘘与赞叹,话里还透着机关干部特有的分寸:
“真是没想到,当年那个十一岁的奥数神童,如今竟成了京州市委书记。汉东的年轻一代里,你这步子,算是迈得最稳也最快的了。”
祁同伟笑了笑,脑海里瞬间翻涌出十几年前的画面。
那时候他还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十一岁孩子,因数学天赋被汉东大学破格特招,代表省里参加全国奥数比赛。
父亲祁胜利正在南疆战场上浴血冲锋,是时任省教育厅奥数竞赛负责人的刘建国,天天守在集训营里陪他,
凌晨五点就去食堂给他买热乎的豆浆油条,深夜帮他整理厚厚的复习资料,就连晚上休息,也会搬个小板凳陪他下几局围棋。
那段缺少父爱的日子里,刘建国在他心里,早已成了半个父亲。
两人走进刘建国的副书记办公室,房间不大,也就二十来平米,摆着一张磨出包浆的老旧木桌,墙角立着铁皮文件柜,
墙上挂着泛黄的京州市行政区划图,图上用红笔圈着几个密密麻麻的点。
刘建国先将祁同伟让到沙发上坐定,转身从书柜里拿出个锡制茶罐,撬开盖子就飘出清冽的茶香,又从抽屉里摸出一包软中华,
先给祁同伟递了烟,才慢悠悠泡茶,语气热络却不失分寸:
“来,同伟,尝尝这个茶,是我老家龙井村的亲戚寄来的明前茶,不比市里茶店卖的那些差。”
祁同伟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抿了一口,茶香在舌尖散开,笑着问道:
“刘叔,您儿子刘新建现在怎么样了?我记得他比我小五岁,小时候总跟在我屁股后面喊‘祁哥’,还抢我奥数比赛的奖品呢。”
提到儿子,刘建国端着茶壶的手顿了顿,脸上露出几分无奈,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里带着几分体制内家长的克制:
“别提那混小子了,脑子灵光,就是不肯往书本上用,整天舞枪弄棒的,说什么‘好男儿志在军营’。
我拗不过他,去年把他送进部队了,总比在社会上晃荡强。”
“哦?在哪个部队历练?” 祁同伟放下茶杯,随口问道。
“伊河省武警总队,刚提了排长,这会儿还在武警指挥学院进修呢。”
刘建国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喝了口水,“这小子性子野,在部队里也不知道能不能收收心,离得远,我和他娘也总惦记着。”
祁同伟靠在沙发上,语气随意得像聊家常,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底气:
“那今后可以安排他到汉东来。
汉东武警总队这边我还说得上话,调个干部交流的名额不难,总比在伊河省离得远,你们老两口也能多照看着。”
刘建国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手里的搪瓷缸差点磕在茶几上,连忙坐直身子,语气里带着难掩的激动,却又不忘官场的礼数:
“真的?那可太感谢你了,同伟。
我和他娘早就想让他回汉东,只是部队的人事调动不是小事,我们老两口没这门路。
你要是能搭个线,那真是解了我们的心头病。”
祁同伟摆了摆手,笑容里带着几分暖意:“刘叔,您当年怎么照顾我的,我记在心里。这点小事,不值当提。”
刘建国看着祁同伟,心里跟明镜似的 —— 这是祁同伟在向他递橄榄枝,也是在要他这个副书记的支持。
他定了定神,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郑重,每一个字都透着官场老臣的沉稳与决心:
“同伟,我在京州工作二十年,从区里到市里,虽只是副书记,但在党群口、区县班子里,还算有些人脉和话语权。
你刚来京州赴任,工作上但凡需要我搭把手的,无论是协调区县还是对接市直部门,我都会尽力配合。
咱们都是为了京州的发展,这一点,我拎得清。”
这番话没有半句虚言,既表了忠心,又守住了市委副书记的身份底线,比 “上刀山下火海” 的空话更有分量。
祁同伟看着他,眼里露出真切的笑意,身体微微前倾:
“有刘叔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多了。说实话,我刚来京州,对市里的情况还不算太熟,确实需要您这样的老京州帮衬着。”
两人聊起儿时的往事,话题渐渐转到京州的现状。
刘建国拿起桌上的一份《京州工作简报》,指着上面的数字,语气凝重起来:
“你刚来,可能还不清楚,1994 年这一年,京州的日子不好过啊。国营轻机械厂、纺织厂这些老厂子,响应省里的国企改革,
光是上半年就裁了八千多职工,下岗工人堵在厂门口要说法的事,每周都能遇上两三起。
这些工人大多是四五十岁的,没什么技术,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下岗了连饭都吃不上,有的全家挤在十几平米的筒子楼里,日子过得难啊。”
祁同伟的脸色沉了下来,指尖轻轻敲着茶几:“下岗职工的安置,市里就没什么对策?”
“怎么没有?” 刘建国叹了口气,
“市里牵头搞了再就业培训,可大多是教些缝纫、理发的手艺,年轻人还能学学,老工人根本提不起兴趣。
还有些街道办搞的便民服务点,一个月挣不了几十块,根本不够养家。
更头疼的是,医疗和教育这两块,去年开始推市场化,医院取消了公费医疗的兜底,挂号费涨了三倍,
一瓶青霉素都能从五毛涨到三块,老百姓小病扛、大病拖,市第一医院门口,天天有没钱看病的老百姓蹲在那哭。”
他顿了顿,又指着地图上的老城区:
“教育这边更甚,重点中学开始收择校费,光一个入学赞助费就要五千块,这在 1994 年,顶得上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资。
很多穷人家的孩子,就算考上了重点中学,也只能眼巴巴看着,读不起。
还有那些城郊的农民工子女,连公办小学都进不去,只能挤在民办的简易学校里,课桌都是用木板钉的。”
祁同伟拿起简报翻了几页,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下岗职工的信访记录、医院的就诊数据、学校的招生投诉,眉头越皱越紧。
1994 年的大夏,正处在改革开放的关键节点,国企改革的阵痛、医疗教育市场化的试水,
都让基层百姓承受着实实在在的压力,而京州作为汉东省会,这些问题更是集中凸显。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从下岗职工的再就业谈到城市低保的覆盖,从医院的收费乱象聊到学校的择校费治理,越聊越深入,
办公室里的烟雾缭绕,却丝毫没影响两人的交流。
不知不觉间,墙上的挂钟 “当” 地敲了十二下,机关食堂的午饭铃声也顺着窗户飘了进来,清脆的铃声在走廊里回荡。
刘建国看了眼挂钟,起身笑道:
“光顾着聊工作,都到饭点了。走,同伟,去机关食堂的小灶吃口饭,后厨的师傅是淮扬菜出身,做的狮子头和大煮干丝,味道还算地道。”
午饭结束后,刚走出机关食堂的门,祁同伟就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 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冯奇正站在树荫下,
穿着一身熨烫得没有半点褶皱的深灰色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
手里攥着块雪白的手帕,正不停地擦着额头的汗,连鬓角的碎发都被汗水浸得贴在皮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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