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滞。
谢灼华仰望着青铜棺椁那道幽深的缝隙,赤玉滚烫,万籁俱寂。她能感觉到那棺中古老存在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冰冷、浩瀚,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探寻。
就在这极致的寂静与等待中——
异变,在她身后猝然爆发!
一直强撑着重伤之躯、沉默不语的谢擎,眼中猛地掠过一抹近乎疯狂的决绝!他死死盯着白袍人那看似从容、实则全神贯注于棺椁的背影,一直紧攥的右手猛地扬起!
他手中握着的,并非什么神兵利器,仅仅是一枚北境军中最常见的、打造粗糙的三棱铁质箭簇!
然而,就是这枚毫不起眼的箭簇,被他用尽最后残存的所有内力与气力,如同投掷流星般,狠狠掷向了通道侧壁上一处毫不显眼的、形似陨星撞击留下的浅淡凹痕!
那凹痕混在无数古老宏大的刻痕之中,渺小得如同尘埃,若非谢擎目标明确,绝难被发现。
“噗!”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忽略的闷响。
箭簇精准地没入了那凹痕中心,如同钥匙插入了锁孔。
一刹那的死寂。
紧接着——
“嗡——!!!”
一声仿佛来自九幽之下、又似源自星海深处的恐怖嗡鸣,猛地自青铜通道的四壁、穹顶、乃至脚下的地面轰然炸响!
通道内所有原本流淌着幽蓝光芒的古老刻痕,如同被烧红的烙铁,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炽白色光芒!那光芒如此强烈,瞬间驱散了所有的幽蓝,将整个通道映照得如同白昼,甚至掩盖了祭坛上棺椁散发的光芒!
无数炽白的符文在墙壁上疯狂跳跃、游走、连接,构成了一张庞大无比、覆盖了整个通道空间的毁灭之网!一股狂暴到无法形容的、带着纯粹湮灭气息的能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通道内疯狂汇聚、压缩、激荡!
空气仿佛被点燃,发出“噼啪”的爆鸣!地面剧烈震颤,铜屑簌簌落下!那冻结冯敬等人的无形寒意域场,在这毁灭性能量的冲击下,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
冯敬和五名亲兵猛地恢复了行动能力,却立刻被这天地倾覆般的恐怖景象骇得面色如土,几乎站立不稳!
“谢擎!你疯了?!”白袍人首次失态,发出惊怒交加的厉吼!他脸上的从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震惊与一丝……恐惧?!他显然认出了这正在被激发的力量是什么,“你想引爆‘星殒残阵’?!拉上所有人一起陪葬吗?!”
他试图冲向谢擎阻止,但那狂暴汇聚的炽白能量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狠狠弹开,月白袍袖甚至被灼焦了一角!
星殒残阵!与星寂祭坛同源的上古杀阵!虽已残破,但其一旦被彻底引爆,威力足以将这片地下空间彻底从世间抹去!
谢擎在掷出箭簇后,便已彻底脱力,瘫倒在地,望着那充斥视野的炽白光芒和疯狂汇聚的毁灭性能量,脸上却露出了一种近乎解脱的、带着惨烈笑意的表情。他或许无法带着女儿和部下活着离开,但至少,能拖着这诡异的白袍人和这苏醒的恐怖存在一起……永坠深渊!
然而,就在这毁灭风暴即将达到顶点、似乎下一刻就要将一切吞噬湮灭的刹那——
祭坛之上,那青铜棺椁中,却传出了一声意味难明的、仿佛带着一丝奇异赞许的……低沉笑声?
“……呵……”
笑声沙哑,却清晰地压过了能量的轰鸣,传入每个人,或者说,传入谢灼华和谢擎的脑海。
“……有胆色……”
“……不愧……是谢家儿郎……”
话音落下的瞬间,棺椁那道缝隙中,猛然探出了一道凝练至极、颜色深沉的幽蓝光芒!那光芒并非射向肆虐的炽白能量,而是如同拥有灵性般,精准地绕开了所有能量乱流,化作一只模糊的、由光芒构成的巨大手掌,一把攫住了站在祭坛下的谢灼华!
“啊!”谢灼华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便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传来,整个人被那光芒巨手抓起,瞬间拖向了青铜棺椁那道漆黑的缝隙!
“少主!”冯敬目眦欲裂,想要冲上前,却被狂暴的能量乱流狠狠掀飞出去!
白袍人也是脸色剧变,似乎没料到棺中存在会在此刻出手,而且目标直指谢灼华!他想要阻拦,却同样被炽白的能量风暴逼得连连后退,只能眼睁睁看着谢灼华的身影没入那棺椁缝隙之中!
就在谢灼华被拉入棺椁的下一秒——
“轰隆——!!!!!!”
星殒残阵积蓄的毁灭能量,终于彻底爆发了!
炽白的光芒吞噬了一切!视野变成了一片纯粹的、毁灭的白!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要撕裂人的耳膜,更撕裂人的灵魂!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亿万柄无形利刃,向着通道内的每一个角落疯狂肆虐、切割、湮灭!
冯敬和亲兵们被狠狠拍在青铜壁上,鲜血狂喷,瞬间昏死过去。
白袍人周身爆发出强烈的月白色光华,死死抵御着冲击,但衣袍依旧瞬间变得褴褛,嘴角溢血,显得狼狈不堪。
谢擎瘫倒在地,望着那毁灭的白光,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在迎接最终的结局。
然而,预想中肉身与灵魂被彻底撕碎的痛苦并未到来。
那毁灭性的炽白光芒在触及祭坛范围,尤其是那具青铜棺椁时,竟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堤坝,被死死地阻挡在外!棺椁表面那些古老的纹路散发出微弱的、却坚定不移的幽蓝光晕,将祭坛连同其下方一小片区域,牢牢地护在了其中。
谢擎、冯敬等人,恰好都处于祭坛附近,侥幸未被那毁灭风暴直接吞噬。
恐怖的爆炸与轰鸣持续了足足十数息,才渐渐平息。
炽白的光芒缓缓褪去,通道内重新被原本的幽蓝光芒占据,只是这光芒此刻也黯淡了许多。
通道一片狼藉,四壁布满了焦黑的痕迹和新的裂痕,地面上散落着被能量撕碎的青铜碎块。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和能量过载后的腥甜气息。
冯敬和亲兵们昏迷不醒,生死不知。
白袍人衣衫破碎,气息紊乱,拄着玉骨扇勉强站立,脸色难看至极地看向祭坛。
谢擎挣扎着抬起头,也望向那具依旧完好无损、甚至缝隙都已然重新闭合的青铜棺椁。
灼华……被拉进去了……
她还活着吗?
那棺中的存在,究竟意欲何为?
而此刻,被拉入棺中的谢灼华,又经历了什么?
所有人都不知道。
只有那具沉默的青铜棺椁,以及其中苏醒的古老祖影,知晓答案。
谢灼华被拉入棺中,并未感受到预想中的狭窄与窒息,反而像是坠入了一片无垠的、由幽蓝星光构成的虚空!脚下是流转的星云,头顶是璀璨的河汉。而在星空的中央,悬浮着一道模糊的、由光芒凝聚而成的修长身影,背对着她。那身影缓缓转身,露出的却并非狰狞的面容,而是一张与谢灼华记忆中父亲谢擎有五六分相似、却更加古老、更加威严、眼神中蕴含着无尽星辰寂灭与重生的面孔。他看着谢灼华,缓缓开口,声音直接在星空中回荡:“孩子,不必害怕。吾乃谢氏先祖,‘星寂守护者’谢陨之残魂。引你前来,是为告知你真相,并予你……最后的选择。” 他抬手,指向星空深处,那里浮现出三幅不同的景象:一幅是北境冰渊彻底崩裂,那头“魇根”巨兽完全苏醒,涂炭人间;一幅是金莲会主上手持“逆鳞”,站在一座巨大的金色莲花祭坛上,脚下伏跪着万千生灵,包括龙椅上的皇帝;而第三幅……却是谢灼华自己,手持赤玉与虎符,站在破碎的“隼舟”船头,身后是无数燃烧的战旗与倒下的身影,她的眼神冰冷而决绝。“谢家的血脉,是钥匙,亦是枷锁。未来之路,在你一念之间。” 先祖残魂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沧桑与沉重,“现在,告诉吾,你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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