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松岭的硝烟虽已散去，但弥漫在明军与后金大营之间的紧张气氛却愈发浓重，如同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初战受挫，尤其是寄予厚望的炮兵被轻易摧毁，让皇太极彻底放弃了与明军正面硬撼、速战速决的幻想。他如同最狡猾的猎人，开始改变策略，收起獠牙，利用己方骑兵的机动优势，与明军展开了一场漫长而残酷的博弈与僵持。
一连数日，皇太极严令主力深沟高垒，紧守黑松岭及周边险要营寨，任凭明军小股部队如何在外围挑衅，也绝不出战。然而，这并非消极避战。在夜幕或晨雾的掩护下，一支支由百人甚至数十人组成的后金精锐骑兵小队，如同鬼魅般从大营侧翼悄然潜出，绕过明军严密封锁的正面，利用对燕山南麓复杂地形的熟悉，向着明军漫长而脆弱的侧后方向渗透。
他们的目标明确而致命：
袭扰粮道。一支从通州转运前线，由数百民夫和少量京营士兵护卫的粮队，在距离明军大营三十里外的一处山谷遭遇突袭。后金骑兵如同旋风般杀到，箭矢如雨落下，护卫士兵拼死抵抗，但面对来去如风的骑兵，阵型很快被冲散。民夫惊慌逃散，大半粮车被焚毁，浓烟滚滚，数十里外可见。
捕杀斥候。明军派往更远方向侦查的夜不收小队，频频遭遇伏击。后金似乎也组织了类似的精锐哨探，双方在广袤的丘陵林地间展开了血腥而无声的猎杀与反猎杀。数日间，明军损失了十余名经验丰富的夜不收，导致对战场外围，尤其是西北方向的感知出现了短暂的盲区。
恐吓乡野。几支后金骑兵甚至大胆地穿插至明军后方，出现在一些尚未完全撤离的村落附近，纵火焚屋，制造恐慌。虽然他们不敢攻击有城墙防护的州县，但这种神出鬼没的袭扰，使得通往前方的大道上人心惶惶，民夫征调变得困难，后勤压力骤增。
“陛下，昨日又有三批夜不收未能按时归营，恐已遭不测。通州方向的粮队被袭，损失粮秣五百石。顺天府报，蓟州以西数个村庄遭鞑子游骑惊扰，百姓南逃，堵塞官道……”李镇华拿着一叠刚刚送来的战报，面色凝重地向朱由检汇报。
御帐内，气氛有些沉闷。新军将士们憋着一股劲，渴望与敌主力决战，用枪炮堂堂正正地击败对手，但这种被人不断骚扰、钝刀子割肉的感觉，却让人有力无处使，倍感憋屈。
孙应元眉头紧锁：“皇太极这是想用疲兵之计，断我粮道，扰我后方，迫使我军主动出击，或露出破绽。我军火器虽利，但若粮草不济，军心浮动，则危矣。”
朱由检站在沙盘前，目光深邃。他并未像一些将领那样焦躁，反而异常冷静。皇太极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一位杰出的军事统帅，在认识到技术代差后，必然会转向自己更擅长的领域——机动、骚扰、后勤战。
“皇太极不愧是皇太极。”朱由检轻轻点了点沙盘上几处遇袭的地点，“他知道硬拼不过，便想扬长避短，将战争拖入他最熟悉的节奏。他想把这片京畿大地，变成他八旗铁骑的猎场。”
“陛下，是否派精锐骑兵出击，清剿这些鞑子游骑？”一位京营将领请命。
朱由检摇了摇头：“我军骑兵数量、质量及对地形的熟悉程度，皆不及对方。分兵追击，正中其下怀，容易被其诱敌深入，分割包围。我们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他转过身，看向帐内众将，语气沉稳而坚定：“传朕命令：
第一，收缩斥候范围，以营、团为单位，组建规模更大的武装巡逻队，在粮道及大营外围二十里内进行梳篦式巡逻，遇小股敌骑，坚决打击；遇大股敌军，固守待援，以哨炮和火箭示警。
第二，加固粮道沿线哨卡，增设烽火台。所有重要粮队，必须由至少一营新军火枪兵护送，并配属炮兵哨。
第三，行文顺天府、蓟州，组织当地乡勇民壮，配合官兵，守御村寨，建立联防，发现敌踪，立即燃烽报警。
第四，命军工坊加紧生产一种朕设计的‘铁蒺藜’和‘陷马坑’模具，迅速发往前线，在敌骑可能渗透的路径上大量布设。”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张文弼和陈于阶身上：“参谋司，根据近日敌骑活动规律，在地图上标注出其最可能渗透的路线和藏匿区域。我们要预判他们的预判。”
“臣等领旨！”众人齐声应道。
朱由检的策略清晰而有效：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不追求完全消灭神出鬼没的游骑，而是通过加强防御、完善预警、限制其机动空间，将损失降到最低，同时保证主力不受影响，后勤线基本畅通。这是一种基于体系对抗的思维，而非单纯的战术较量。
命令下达后，明军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有针对性地运转。武装巡逻队开始在外围活跃，后金游骑的袭扰不再像之前那样轻松。护送粮队的新军士兵，用严整的队列和猛烈的排枪，击退了几次试探性的攻击。乡勇们被组织起来，虽然战斗力有限，但遍布各地的耳目和烽火台，极大地压缩了后金游骑的活动空间。
战场上出现了诡异的僵持。正面，两军主力对峙，旌旗相望，鼓角相闻，却按兵不动。侧面和后方，小规模的接触、伏击、反伏击却无时无刻不在上演，如同两大高手在比拼内力之前，指尖、腕底的无数次精妙试探与碰撞。
皇太极很快察觉到了明军应对策略的变化。他发现自己派出的游骑遭遇抵抗的强度增加了，渗透的难度变大了，获取的成果却在减少。对方仿佛织起了一张无形的大网，虽然无法完全困住灵活的鱼儿，却让鱼儿的游动变得异常艰难。
“这个朱由检……用兵竟如此老辣沉稳。”皇太极在中军帐内，听着各方汇报，心中那股无力感再次浮现。对方没有因为他改变战术而慌乱，反而用一种他未曾见过的方式，构建起了一套严密的防御体系。“难道……他真的毫无破绽？”
他望着地图上明军那看似无懈可击的阵型，眉头紧锁。他知道，僵持下去，对远离后方、补给线更长的后金是极为不利的。必须找到打破僵局的办法。
而明军大营内，朱由检同样在思考。被动防御终非长久之计，皇太极一定在酝酿着什么。技术的优势需要转化为战略的胜势。
他走到那台电报机旁，对王承恩道：“给骆养性发电，让他动用一切力量，查清皇太极大营内部的粮草储备情况，以及……蒙古诸部最近的动向。”
僵局，需要一把新的钥匙来打破。而朱由检，已经开始寻找这把钥匙。
（本章完）
喜欢崇祯：我的大明工业帝国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崇祯：我的大明工业帝国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