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篾僵硬地转过身,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此刻没有一丝血色,如同刷了一层白垩。他的双眼圆睁,瞳孔却涣散无光,仿佛两个空洞的黑井,倒映着远处火把即将熄灭的、摇曳不定的微光。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怪响,却吐不出一个清晰的字眼。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他枯瘦的肩头,赫然趴着一个巴掌大小、轮廓模糊不清、仿佛由最浓稠的阴影和怨气凝聚而成的婴儿状虚影!
那虚影没有五官,只有两个空洞的眼窝,正“盯”着夏天。它细如枯枝的小手,死死抠进陈老篾的衣领,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无尽怨毒和死寂的邪异气息,如同实质的冰水,从那虚影身上弥漫开来,让周围的温度骤降!
“陈……陈爷爷!”夏天的心脏瞬间缩紧,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遍全身!他想要冲过去,但双腿如同灌了铅,根本无法动弹。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的认知,这绝不是普通的鬼物!是乱葬岗里孕育出的邪祟?还是……与夏家、与那口井有关的什么东西?!
陈老篾对夏天的呼喊毫无反应,他的身体如同提线木偶般,开始以一种极其僵硬、不自然的姿势,一步一步地、向着夏天藏身的墓碑挪动过来。他的脚步沉重而拖沓,踩在枯草和碎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肩头那婴儿虚影随着他的移动而微微晃动,空洞的眼窝始终锁定着夏天。
“别……别过来!”夏天声音颤抖,下意识地向后缩去,脊背抵住了冰冷潮湿的墓碑,退无可退。他紧紧攥住怀中那个冰冷的“星瞳”盒子,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依仗,但盒子此刻毫无反应。
陈老篾(或者说控制着他的东西)对警告置若罔闻,依旧机械地逼近。距离越来越近,夏天甚至能看清陈老篾眼中那非人的茫然和恐惧,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血腥、泥土和一种奇异阴冷的腐败气味。肩头那婴儿虚影散发出的怨毒意念,如同针尖般刺向夏天的脑海,带来一阵阵眩晕和恶心。
就在陈老篾干枯的手爪即将触碰到夏天的刹那——
“嗡……”
夏天怀中的“星瞳”盒子,突然极其微弱地震颤了一下!一股清凉的、带着古老沧桑气息的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荡开,驱散了部分笼罩在夏天心头的阴寒和怨念压迫!
那婴儿虚影仿佛被烫到一般,猛地缩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却尖锐刺耳的嘶鸣!陈老篾逼近的动作也随之一顿,涣散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挣扎!
有效!这盒子能克制它!
夏天心中狂喜,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他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将“星瞳”盒子从怀中掏出,紧紧握在手中,将盒身对准了陈老篾肩头的婴儿虚影!
“滚开!”他嘶声吼道,将残存的精神力不顾一切地灌注进盒子!
“星瞳”盒子表面的淡金色光点再次若隐若现地亮起,中心那个眼睛符号微微闪烁,一道比之前更加纤细、却更加凝练的金色光束,如同破晓的晨曦,骤然射出,精准地击中了那婴儿虚影!
“叽——!!!”
婴儿虚影发出了更加凄厉、充满了痛苦和暴怒的尖啸!它的形体在金光的照射下剧烈扭曲、模糊,仿佛随时会溃散!它死死抠住陈老篾衣领的小手猛地收紧,陈老篾顿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脸上浮现出更加痛苦挣扎的神色,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折磨!
“陈爷爷!撑住!”夏天心急如焚,他看出这邪祟正在拼命抵抗,并与陈老篾的魂魄激烈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他必须加大力量!
他咬破舌尖,又是一口鲜血喷在盒子上!鲜血融入,盒子表面的金光骤然炽盛了一瞬!光束变得更加耀眼!
“嗤嗤嗤……”婴儿虚影在金光的持续灼烧下,冒起缕缕黑烟,形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淡薄!它发出的尖啸声也越来越微弱,充满了不甘和怨毒!
终于,在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哀鸣后,那婴儿虚影彻底溃散,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阴冷的夜风中。
金光也随之熄灭。“星瞳”盒子再次变得冰冷沉寂,仿佛耗尽了力量。夏天脱力地瘫软在地,大口喘息,浑身被冷汗浸透,刚才那一下几乎抽干了他最后的精神。
陈老篾在虚影消散的瞬间,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软软地向前倒去。夏天强撑着扑过去,扶住了他。
“陈爷爷!陈爷爷!”夏天焦急地呼唤着。
陈老篾剧烈地咳嗽着,吐出一口带着黑气的淤血,脸色惨白如纸,眼神却恢复了一丝清明,只是充满了极致的疲惫和后怕。他抓住夏天的手,枯瘦的手指冰冷刺骨,声音微弱得如同耳语:“坟……坟里有……东西……是……是冲着你……夏家……血脉来的……小心……井……井才是……关键……”
他的话断断续续,气息越来越弱。
“我明白!陈爷爷,您坚持住!我们离开这里!”夏天心中悲痛,知道陈老篾为了救他,恐怕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他必须带老人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而,就在他试图搀扶起陈老篾时,远处,乱葬岗的边缘,再次出现了晃动的火把光影和嘈杂的人声!那些被惊走的追兵,去而复返!而且,听声音,人数似乎更多了!
“在那边!有动静!”
“快!围起来!别让他们跑了!”
夏天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前有狼,后有虎,而他和陈老篾,都已濒临极限。绝境,再次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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