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一大早就没去上朝。
他袖子里揣着那张写满俚曲的纸条,脚底生风地直奔工部衙署。路上几个小吏见了他都愣住,心想这位爷不是向来能躺绝不站吗,今儿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到了工部偏厅,果然看见裴砚蹲在地上,手里拿着罗盘比划,面前摊着一张歪七扭八的排水图。他脑袋顶上还扣着个破草帽,说是遮阳,其实是为了接天花板漏下来的灰。
“你终于来了。”裴砚头也不抬,“我昨夜算了一宿,发现城南三条暗渠都能通到百晓斋后墙根。”
林越把纸条拍在桌上:“先别管水了,我要查三件事——哪家小报最先登这玩意儿,说书场哪几家传得最凶,童谣是从哪个坊开始唱的。”
裴砚这才抬头,黑眼圈跟糊了两团墨似的,可眼神亮得吓人:“哟,咸鱼翻身了?”
“翻个屁,我是被逼的。”林越一屁股坐下,“我啥都没干,全京城都说我和沈知意要联手篡位。再不查清楚,下次天音说‘龙椅易主’,女帝真把我当反贼办了。”
裴砚咧嘴一笑:“那你这次倒是清醒了。不过查谣言这种事,光靠嘴问不出来,得看数据。”
他起身走到墙边,掀开一块破布,露出一张密密麻麻的城防布防图,旁边还贴着几张商路往来记录。
“工部每天巡街的日志我都留着,加上税册和驿站通报,能追到每一份印刷品的去向。”他手指一点,“你看,三家登得最勤的小报,背后都是同一家印刷坊加印的。”
“哪家?”
“陈记书局,东家姓陈。”
林越眯起眼:“陈?周太傅那个远房侄孙?”
“对。而且这书局运货从来不走正门,专挑后巷绕道,最后都进了周府后角门。”裴砚又抽出一本账册,“更巧的是,他们每月固定往一个叫‘叔祖’的人头上打二十金。”
林越冷笑:“叔祖?周老头连亲儿子都嫌吵,会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当孝子贤孙?这不是掩耳盗铃是什么?”
他话音刚落,胸口猛地一热。
他知道,系统又来了。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女帝赵灵阳正翻着大理寺送来的密报。她手指一顿,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天示:谣言之源,罪不可赦。”
她盯着“百晓斋”三个字看了两秒,提笔在旁边画了个圈,递给旁边的内侍:“盯紧这家。”
而此时,林越还不知道宫里已经动了风声。他只觉得心里那股火越烧越旺,整个人像被架在锅上烤。
“行啊,你们玩阴的,那我也别装老实人了。”他站起身,“咱们亲自走一趟百晓斋。”
裴砚点头:“正有此意。我刚让人送了两套书商的衣服过来。”
两人换上粗布长衫,戴上斗笠,午后混进了城南街市。
百晓斋看着不像个报馆,倒像个私塾。门口挂着“百晓通鉴”的匾额,里面摆着几排木架,堆满了野史抄本、民间话本。掌柜是个瘦高个,正在柜台后头给几个说书人分发新稿。
林越假装挑书,随手翻开一本《翰林秘录》,第一页就写着:“沈氏以财通天,林郎夜入私宅,密议夺权之策……”
他差点把书捏烂。
“这稿子哪儿来的?”他压着声音问。
掌柜眼皮都不抬:“上面定的题,我们只管印。”
“上面是谁?”
“这你就别问了。”掌柜笑了一下,“反正钱到位,活就来。”
林越没再说话,悄悄给裴砚使了个眼色。
裴砚会意,绕到后院。那里有个小门通着柴房,一个仆役正蹲在角落烧纸。火堆里还有半截没烧完的稿纸。
裴砚一个箭步冲上去,一脚踩灭火堆,扒拉开灰烬,捡起一张残页。
纸上是那首俚曲的手写稿,字迹歪斜,但能看出修改痕迹。最关键的,右下角盖了个小印——“陈记誊录”。
他拿着残页回到前厅,不动声色塞进林越手里。
林越低头一看,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证据链闭环了。
印刷坊是陈家的,稿子从陈家出,钱流向周太傅的“叔祖”,内容由百晓斋扩散。整个链条清清楚楚,环环相扣。
这不是民间闲话。
这是精心策划的舆论战。
他把残页折好,塞进袖中,转身往外走。
裴砚跟上来:“现在怎么办?告到女帝那儿?”
“不行。”林越摇头,“我们现在只有间接证据。要是直接捅上去,他们一口咬定是巧合,反而打草惊蛇。”
“那你的意思是?”
“等。”林越站在街角,回头看了眼百晓斋的门牌,“让他们再印点东西出来。等他们自己把罪证送到我们手上。”
裴砚笑了:“你这是要钓鱼执法?”
“不。”林越也笑了,“我是要让他们自己把戏台搭好,然后——”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
“——让我一嗓子喊塌。”
裴砚拍了下他肩膀:“你这哪还是咸鱼,都快成鲨鱼了。”
林越没接话,只抬头看了眼天。
云层压得很低,风也闷。
他知道,这场仗还没打完。
但他已经不怕了。
他摸了摸袖中的残页,确认它还在。
然后转身,朝工部方向走去。
裴砚在后面喊:“明天我还在这儿,等你消息!”
林越挥了下手,没回头。
他现在要做的,是回去整理所有线索,等一个最合适的机会。
而此刻,在百晓斋的二楼暗间里,一个穿青袍的男人正坐在案前,手里握着一支笔。
他写下一行字:“明日增发《秘录》第二卷,重点渲染林越与沈知意深夜密会一事。”
写完,他吹了吹墨,轻轻自语:“风该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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