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巍峨的石门与三条迷雾岔路如同亘古便存在于此,散发着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船上众人望着那“永堕迷途”的警告,刚刚稍定的心神又被巨大的恐惧攫住。
云崇脸色发白,看向灼璃,声音干涩:“前辈,这……”
灼璃的目光扫过那三条气息迥异的岔路。左边一条寒气森森,隐约有冰晶凝结之声;中间一条炙热难当,空气都在扭曲;右边一条则死寂无声,弥漫着浓重的腐朽气息。
“既是阵法,便有生门。”她声音依旧平静,仿佛眼前并非绝境,而只是一道待解的谜题。她侧首看向身旁跃跃欲试又带着点紧张的青澜,“你选哪条?”
“我?”青澜一愣,没想到阿姊会让他选。他挠了挠头,仔细感知着三条路的气息。那寒气让他想起幽谷冬日结冰的潭水,那炙热让他体内的雷火有些躁动,而那死寂……让他本能地感到不适。
“左边那条吧,”他指了指寒气森森的路,“感觉……没那么讨厌。”至少比那条死气沉沉的好。
灼璃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赞许。龙蛇之属,性喜阴寒,青澜本能的选择确实更贴合其血脉,应对起来或许能省些力气。
“好,便走左边。”她话音落下,袖袍一拂,一股柔和的力道包裹住整艘楼船,竟驱动着这庞然大物,缓缓驶入了左边那条寒气弥漫的迷雾岔路。
一入此路,周遭温度骤降,空气中凝结出细密的冰晶,扑打在脸上如同刀割。船体表面迅速覆盖上一层白霜,行动也变得迟滞起来。前方的迷雾不再是彩色,而是化作一片纯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乳白,连神识探入都如同泥牛入海。
行不过百余丈,前方景象豁然一变。迷雾散去些许,露出一个巨大的、完全由寒冰构筑的洞窟入口,森然寒气从中喷涌而出,洞口上方悬挂着无数锋利的冰锥,仿佛巨兽的獠牙。
“停船。”灼璃下令。
楼船在离冰窟入口尚有数十丈处停下,无法再前进分毫,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冰墙阻挡。
“看来,这第一关,便在此处了。”灼璃目光落在冰窟入口处那一片看似平整光滑的冰面上。那里,隐约有复杂的纹路在冰层下流转。
她指尖弹出一缕细弱的狐火,射向冰面。
狐火尚未触及冰面,那冰层之下陡然亮起刺目蓝光!紧接着,冰面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无数尖锐的冰刺如同雨后春笋般爆射而出,铺天盖地般朝着楼船攒射而来!速度之快,威力之强,远超寻常冰雪法术!
“防御!”云崇骇然大叫,护卫们纷纷举起盾牌,或以灵力护体。
青澜见状,下意识就要凝聚雷火弹硬撼。
“莫急。”灼璃却按住了他的肩膀,目光依旧锁定那冰面之下的流转纹路,“看准纹路节点,以点破面。你的雷火,凝于一线,击其核心。”
青澜闻言,立刻收敛了即将爆发的雷火,凝神望去。果然,在那密集爆发的冰刺攻击之下,冰面下的蓝色纹路有几个交汇点光芒格外炽亮,如同阵法枢纽。
他屏息凝神,将周身躁动的雷灵力强行压缩,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一缕极度凝练、几乎化为纯白色的电芒在指尖吞吐不定,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就是现在!
他眼中厉色一闪,并指如剑,猛地点出!
“咻——!”
凝练如实质的白色电芒撕裂寒气,以超越冰刺的速度,精准无比地击中了一个最为闪耀的蓝色纹路节点!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并非冰刺破碎,而是那冰面之下的蓝色纹路,以被击中的节点为中心,瞬间蔓延开无数裂纹!光芒骤熄!
如同被掐断了源头,那铺天盖地射来的冰刺,在距离楼船不足三尺的地方,骤然停滞,然后如同失去了所有力量般,纷纷碎裂、坠落,化为漫天冰粉簌簌落下。
冰窟入口处那无形的阻碍,也随之消失。
船上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看似凶险无比的局面,竟被青澜这轻描淡写的一指化解!
“走。”灼璃驱动楼船,缓缓驶入冰窟。
洞内寒气更重,四壁皆是万年不化的玄冰,折射着幽幽蓝光。行至深处,前方出现一片宽阔的冰原,冰原中央,矗立着一面巨大的、光滑如镜的冰壁。
当楼船靠近时,那冰壁之上,竟缓缓浮现出影像!并非外界景象,而是船上每个人的内心投影!有人看到堆积如山的金银,有人看到朝思暮想的亲人,有人看到强大的功法秘籍……影像栩栩如生,散发着诱人心神的气息。
“是惑心镜!莫要看!”林老舵经验丰富,急忙闭眼大喝。
但已然晚了,数名护卫和伙计眼神迷离,脸上露出痴迷的笑容,竟不由自主地向着冰壁走去,仿佛要融入那幻象之中。就连云崇,看着冰壁上浮现的、他早已病故多年的爱妻身影,眼眶瞬间红了,脚步也有些踉跄。
青澜也看到了冰壁上的影像——那是一片浩瀚的星空,一条威严的五爪金龙在星海中遨游,睥睨众生!那影像带着无上的力量与诱惑,呼唤着他体内沉睡的龙血。
他呼吸一促,心跳加速,几乎要沉溺进去。
“静心!”灼璃清冷的声音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他惊醒。他怀中的定魂星髓也传来更加汹涌的清凉之力。
青澜猛地甩了甩头,再看那冰壁上的金龙,虽然依旧威严,却少了那份直击心灵的蛊惑之力。
“阿姊,这镜子好生邪门!”他心有余悸。
“外物之惑,终是虚妄。破它!”灼璃言简意赅。
青澜点头,再次凝聚雷灵力。然而,这次他指尖的电芒击在冰壁上,却只激起一圈涟漪,冰壁纹丝不动,上面的幻象反而更加清晰诱人。
“寻常攻击无效。”灼璃观察着冰壁,以及那些越来越靠近、几乎要触摸到冰壁的迷失之人,“此镜映照人心弱点,需以至纯至阳之力,焚其虚妄,镇其邪魅。”
她看向青澜:“你的龙雷,本质至阳,但过于刚猛,易被其折射分散。需以我狐火为引,调和刚柔,方可达其核心。”
说话间,她指尖跃动起一缕赤金色的狐火,那火焰并不炽烈,反而带着一种净化万物的神圣气息。
“将你的雷力,附于此火之上。”灼璃指引道。
青澜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自己那缕白色电芒,缠绕上那跳跃的赤金狐火。奇异的是,狂暴的雷力与灵动的狐火接触,并未互相排斥,反而如同水乳交融般结合在一起,化作一道金白交织、蕴含着恐怖力量与玄妙道韵的光束!
“去!”
随着灼璃一声轻喝,两人同时发力,那道金白光束如同破晓之光,瞬间射向冰壁中央!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光束触及冰壁的刹那,冰壁上所有的幻象如同被投入烈日的冰雪,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消融、蒸发!冰壁本身也开始剧烈震颤,表面出现无数细密裂纹,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轰隆!”
一声巨响,整面惑心冰镜彻底爆碎开来,化为漫天晶莹的冰屑,纷纷扬扬落下。
那些迷失之人猛地惊醒,看着近在咫尺、原本是冰壁位置的空旷,骇然失色,连连后退。
冰窟深处的寒气随之大减,前方出现了一个散发着微弱白光的出口。
第一关,破!
楼船缓缓驶出冰窟,重新回到那片光怪陆离的迷雾主道。众人回头望去,那冰窟入口已悄然隐没在迷雾中,仿佛从未出现。
青澜长长舒了口气,感觉体内灵力消耗不小,但精神却异常振奋。他看向身旁气息似乎又虚弱了几分的灼璃,眼中充满了依赖与信任。
“阿姊,我们配合得真好!”
灼璃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未说话,只是服下一枚丹药,闭目调息。方才调和龙雷与狐火,对她本就未愈的本源亦是负担。
然而,未等他们喘息,前方的迷雾再次翻涌,第二关的考验,已然悄无声息地降临。这一次,迷雾中传来的,是金铁交鸣之声与冲天的肃杀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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