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散发着肃杀之气的迷雾区域,预想中的刀山剑雨并未降临。楼船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水膜,周遭光怪陆离的迷雾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窒息的瑰丽与宁静。
他们驶入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不,或许称之为“水底洞天”更为贴切。
头顶并非岩石,而是一片浩瀚的、流动着的穹顶水幕,无数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奇异水母如同星辰般点缀其中,缓缓飘荡,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梦幻仙境。水幕之下,是广阔无垠的平静水面,清澈得可以一眼望见下方色彩斑斓的珊瑚丛林和蜿蜒穿梭的发光鱼群。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灵气,带着水泽特有的清新与甘甜,呼吸一口,便觉浑身舒泰,连灵力运转都加快了几分。远处,隐约可见几座悬浮于水面的小岛,岛上生满了从未见过的、散发着莹莹宝光的奇花异草。
这里没有风,没有浪,只有绝对的宁静与充盈的生机,与外界大泽的凶险诡异判若两个世界。
“这……这就是秘境内部?”云崇看着这宛若仙境的景象,喃喃自语,脸上充满了震撼与迷醉。船上的其他人也都看呆了,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生怕惊扰了这片净土。
林老舵使劲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水云洞天……传说中的水云洞天!老夫……老夫有生之年,竟真能踏入此地!”
青澜更是兴奋地扒在船舷边,脑袋几乎要探出船外,看着水下那些他从未见过的发光鱼儿和巨大珊瑚,暗金色的眸子里映满了好奇的光。“阿姊!这里好漂亮!比幽谷漂亮多了!那些发光的蘑菇(其实是珊瑚)能吃吗?”
灼璃没有理会青澜关于“蘑菇”的蠢问题,她立于船头,神识如同潮水般向四周蔓延开去。此地的灵气浓郁程度超乎想象,而且品质极高,对她恢复伤势大有裨益。但她也敏锐地察觉到,这片看似祥和的洞天之内,隐藏着几股极其隐晦却异常强大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巨兽,不容惊扰。
“收敛气息,勿要喧哗,勿要轻易触碰此地任何事物。”她清冷的声音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众人闻言,立刻压下心中的激动与好奇,纷纷点头,不敢妄动。
楼船在这片宁静的水域上缓缓前行,朝着最近的一座悬浮小岛驶去。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岛上草木散发出的磅礴生机与灵气。一些护卫看着那些明显非同凡响的灵草,眼中不由得露出贪婪之色,但在灼璃的警告和云崇的严厉目光下,无人敢轻举妄动。
就在船即将靠岸之时,异变突生!
前方平静的水面之下,陡然亮起两盏巨大的、如同灯笼般的金芒!紧接着,一个庞大无比的黑影缓缓从水下升起,带起漫天水花!
那竟是一条通体覆盖着白玉般鳞片、头生晶莹玉角的巨蟒!不,那气息并非蟒蛇,其腹部隐约有四个鼓包,似有爪将生未生,竟是一条即将化蛟的玉角螭龙!
螭龙庞大的身躯半浮于水面,金色的竖瞳冰冷地注视着这不速之客,一股属于上古异兽的恐怖威压如同山岳般笼罩下来,令船上众人瞬间如坠冰窟,连动弹一根手指都变得困难!
云崇和林老舵脸色煞白,心中叫苦不迭。刚离狼窝,又入龙潭!这秘境中的存在,果然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青澜在这股威压下,体内龙血不由自主地沸腾起来,一股混合着敬畏与不屈的意念涌上心头。他脖颈侧面,那片青金色的鳞片再次若隐若现。
那玉角螭龙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青澜身上,冰冷的竖瞳中似乎闪过一丝疑惑与探究。它并未立刻发动攻击,只是静静地拦在船前,庞大的身躯散发着令人绝望的气息。
灼璃上前一步,将青澜挡在身后,目光平静地与那螭龙对视。她周身气息内敛,并未释放威压与之对抗,但那股源于生命本质的高贵与强大,却让那螭龙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误入此地,只为暂歇,无意冒犯。”灼璃声音清越,直接以神念传递意念。
玉角螭龙沉默片刻,巨大的头颅微微摆动,一道苍老而威严的神念传入灼璃脑海:“人族……还有……同源之血?此地乃水云洞天禁地,非请莫入。念尔等初犯,留下‘龙涎草’,速速离去,可饶不死。”
龙涎草?
灼璃目光扫向不远处那座小岛,果然在岛屿边缘的岩石缝隙中,看到了几株通体碧蓝、形态如龙、顶端凝结着一滴露珠般液体的灵草,散发着诱人的清香与精纯的水系灵力。那正是玉角螭龙栖息之地,经年累月受其气息滋养而生的宝贝,对于水系修士或拥有龙血的存在而言,乃是淬炼血脉、提升修为的圣药!
船上众人闻言,更是面如死灰。留下龙涎草?他们哪有本事从这即将化蛟的恐怖存在眼前取草?
青澜却看着那几株龙涎草,眼睛微微发亮。他能感觉到,那草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灼璃沉吟片刻,忽然对青澜道:“它要龙涎草。你去取。”
“我?”青澜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子,看看那威风凛凛的玉角螭龙,又看看那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小岛,咽了口唾沫,“阿姊,它……它让我过去吗?”
“它既未阻拦,便是默许。”灼璃淡淡道,“记住,只取边缘一株,不可贪多。能否取到,看你自己的本事。”
青澜看了看灼璃平静的眼神,又看了看那螭龙虽然冰冷却并无杀意的竖瞳,一咬牙:“好!我去!”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体内躁动的龙血,身形一纵,如同轻盈的燕子般掠出船舷,脚尖在水面上轻轻一点,借力朝着那小岛飘去。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云崇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生怕那螭龙突然发难。
玉角螭龙巨大的金色竖瞳随着青澜的身影移动,并未阻止,只是那恐怖的威压依旧笼罩着四周。
青澜落在小岛边缘,离那几株龙涎草仅有数步之遥。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碧蓝小草散发出的精纯能量,以及旁边那庞然大物带来的无形压迫。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不敢有丝毫多余动作,生怕引起误会。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最边缘那株龙涎草时,异变再生!
那株龙涎草旁边的水面突然炸开,一道细长的、如同水箭般的黑影疾射而出,直取青澜咽喉!那竟是一条潜伏在水下、守护龙涎草的毒水蝮蛇!
事发突然,距离太近!船上众人甚至来不及惊呼!
青澜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反应,体内龙血轰然奔腾,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出,并非躲避,而是精准无比地一把攥住了那毒蛇的七寸!与此同时,他左手指尖雷光一闪,一道细微的电弧瞬间没入蛇身!
“滋啦!”
那毒水蝮蛇连挣扎都未能做出,便在他手中化为了一小截焦炭。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青澜松了口气,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那株龙涎草采摘下来。碧蓝的草叶入手冰凉,顶端那滴“龙涎”更是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异香。
他不敢多留,转身便要返回。
然而,那玉角螭龙却忽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轻吟。它那巨大的头颅微微低下,金色的竖瞳凝视着青澜,尤其是他脖颈侧面那片尚未完全隐去的青金色鳞片,神念再次传来:
“汝之血脉……有趣。草,予你。此地非久留之所,东南方有出口,速离。”
说完,它那庞大的身躯缓缓沉入水中,消失不见,只留下荡漾的波纹和那依旧令人心悸的余威。
青澜愣在原地,握着那株龙涎草,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这就……完了?不仅拿到了草,还被指了明路?
他赶紧飞身回到船上,将龙涎草递给灼璃,脸上还带着点懵:“阿姊,它……它好像还挺好说话?”
灼璃接过那株灵气盎然的龙涎草,看了一眼东南方向,目光深邃。
好说话?恐怕未必。那螭龙忌惮的,或许并非她,而是青澜身上那丝纯正的真龙之血,以及……这水云洞天深处,可能存在的、更古老的规则。
她收起龙涎草,驱动楼船,转向东南。
这水云洞天的面纱,方才揭开一角。真正的机缘与危险,恐怕还在那更深、更隐秘之处。
而那条螭龙所指的出口,是生路,还是另一重考验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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