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暂时将目光从星海与归墟的宏大叙事中收回,聚焦于厉擎山在七方世界人域游历时,所经历的一段深刻而充满人情味的故事。这段经历,对他理解“存在”与“守护”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
在厉擎山尚未完全苏醒创世记忆,刚刚游历完六域,初至人域,对自身力量与使命尚有些迷茫之时,他曾收敛所有神通,化作一名寻常的青衫游方郎中,隐于红尘,体悟这由他本源所化、却又自行演化了亿万载的人间烟火。
那一年,他行至人域南疆边陲,一个名为“青泥”的小小凡人国度。此地山峦叠嶂,瘴气弥漫,与中原繁华隔绝,百姓多以采药、狩猎为生,民风淳朴而彪悍。
厉擎山便在青泥国一座依山傍水、名为“白石城”的小城暂时落脚。他在城西租了一间临街的小铺面,挂上“青囊居”的牌子,以一手还算过得去的医术和几张粗浅的养生方子,勉强维持生计。他刻意封禁了绝大部分感知与力量,只以略强于凡人的体魄和一丝微不可察的灵觉行走世间,真正像一个普通人那样生活。
每日,他或是坐堂问诊,医治些头疼脑热、跌打损伤;或是背起药篓,与城中的采药人一同进山,辨识草药,感受草木枯荣;亦或是在夕阳下,与街坊四邻坐在老槐树下,听他们讲述城中的趣闻轶事、家长里短。
他认识了总赊账打酒、却会偷偷把刚猎到的野味塞给他的猎户石虎;认识了丈夫早逝、独自拉扯孩子、却总是乐观开朗的豆腐西施婉娘;认识了满腹牢骚、却心地善良、总念叨着“人心不古”的老塾师周夫子;还有那群总围着他“厉先生”、“厉先生”叫个不停、眼神清澈的顽童……
这平凡、琐碎却又充满生机的生活,如同涓涓细流,洗涤着他因游历六域、见识太多光怪陆离而有些疲惫的心神。他逐渐感受到一种不同于掌控规则、执掌生死的“力量”——那是生命本身在平凡中绽放的坚韧与温暖,是人与人之间质朴的羁绊与守望。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
青泥国虽小,却因其境内盛产几种外界罕见的灵草,引来了周边一个名为“黑煞门”的邪道小宗派的觊觎。黑煞门修士手段狠辣,擅长驱使毒虫瘴气,以往只是零星骚扰,但这一次,他们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认定白石城附近的山中藏有一株即将成熟的“地脉血芝”,足以让门主修为大进,遂倾巢而出,兵临城下!
黑云压城城欲摧。
数百名身着黑衣、面容狰狞的黑煞门弟子将白石城团团围住,煞气冲天。为首的是一名面容阴鸷的长老,自称“鬼手”,已有筑基中期修为,在此地堪称绝顶高手。他凌空而立,声音如同夜枭,传遍全城:
“限尔等一炷香内,交出地脉血芝,并献上童男童女各十对,充作血食,否则,屠尽满城,鸡犬不留!”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城中蔓延。守城的兵士面无人色,普通百姓更是绝望哭嚎。石虎握紧了猎叉,双目赤红;婉娘紧紧搂着年幼的儿子,脸色惨白;周夫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空中大骂“邪魔歪道”;孩子们吓得躲进大人怀里,瑟瑟发抖。
城主府内,老城主已是方寸大乱,城中仅有的一些低阶修士更是面露惧色,无人敢出头。
就在这绝望之际,那位平日里温文尔雅、似乎只会看病采药的青衫郎中,却缓缓走出了他的“青囊居”。
他没有显露丝毫气势,依旧如同一个普通文士,走到了城头,面对着空中那煞气腾腾的鬼手长老。
“厉先生?”
“厉郎中,你快回来!危险!”
街坊邻居们焦急地呼喊。
鬼手长老睥睨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凡人,嗤笑道:“哪里来的酸儒,也想学人逞英雄?滚开,否则先拿你祭旗!”
厉擎山抬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此地无你要的地脉血芝。至于童男童女,更是不可能。请回吧。”
“找死!”鬼手长老被激怒,屈指一弹,一道腥臭的黑气如同毒蛇般射向厉擎山!这黑气足以让寻常凡人瞬间化为脓血!
城头响起一片惊呼!
然而,那道黑气在距离厉擎山身前三尺之处,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悄然湮灭,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鬼手长老瞳孔一缩,脸上轻蔑之色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疑:“你是什么人?”
厉擎山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轻抬起了手。没有光华万丈,没有法则轰鸣,他只是对着城外那数百黑煞门弟子,以及更远处弥漫的瘴气,轻轻一挥袖。
仿佛有一阵清风吹过。
那笼罩城池的浓重煞气,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散去。
那数百名凶神恶煞的黑煞门弟子,只觉得周身一轻,体内修炼多年的邪功煞气竟在瞬间烟消云散,整个人变得虚弱无力,彷若凡人!
就连空中那筑基期的鬼手长老,也惊骇地发现,自己苦修多年的法力如同漏气般飞速流逝,竟直接从空中跌落下来,摔了个七荤八素!
举手投足间,强敌灰飞烟灭!
整个白石城,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城头那道青衫身影,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位平日里和蔼可亲的郎中先生。
厉擎山走到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鬼手长老面前,澹澹道:“修行不易,何苦为难凡人?废你修为,逐你离去。若再敢踏入青泥国半步,形神俱灭。”
鬼手长老此刻哪里还有半分嚣张,磕头如捣蒜,在几名同样被废去修为的弟子搀扶下,仓皇逃离,如同丧家之犬。
危机解除,城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劫后余生的狂喜充斥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人们涌上城头,将厉擎山团团围住,目光中充满了感激、敬畏以及一丝难以置信。
“厉先生……您,您难道是传说中的仙人?”老城主激动得老泪纵横。
厉擎山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介游方郎中,略通些防身之术罢了。”
他并未居功,依旧如往常般,回到他的“青囊居”,继续为人看病疗伤。只是,从此以后,城中人看他的目光,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尊崇。
然而,厉擎山的心境,却因这番经历而起了波澜。
夜深人静时,他独坐院中,仰望星空。阿黄安静地趴在他脚边。
他救下了一城凡人,感受到了守护带来的满足。但他也看到了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下,凡人的脆弱与无助。若非他恰好在此,白石城的命运可想而知。
“守护……”他轻声自语。创造世界是本能,但守护这世界中每一个渺小却又独特的生命,则需要更多的“心”。
他想起了石虎的憨厚,婉娘的坚韧,周夫子的固执,还有那些孩童纯真的笑脸……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存在”,组合起来,便是这人间最真实的温度,是构成这繁华世界的基石。
他的“万象归源”心核,在体悟这红尘百态、感受这守护之念后,似乎变得更加圆融,多了一丝此前未曾有过的“人情味”。那并非力量的提升,而是境界的沉淀,是对自身创造的这片天地,更深的认同与眷恋。
数日后,厉擎山悄然离开了白石城,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只留下了一些强身健体、驱邪避毒的普通药方,以及足够石虎一家和婉娘母子安稳度日的银钱。
他继续在人域游历,经历更多的悲欢离合,见证更多的忠诚与背叛,恩情与仇怨。他在边关战场当过军医,在繁华京都开过医馆,在江南水乡救过落水孩童,也在大漠孤烟中帮过迷途商队……
每一次经历,都如同在他那浩瀚如星海的心境中,投入一颗石子,荡开层层涟漪,让他对“生命”,对“存在”,对“守护”的理解,愈发深刻。
直到后来,创世记忆逐渐苏醒,星海危机接踵而至,他肩负起更宏大的责任。但在他的灵魂深处,白石城的那段岁月,那些鲜活的面孔,始终是他不容触碰的柔软,也是他誓要守护这片天地的、最原始也最坚定的动力。
他知道,他守护的不仅仅是七方世界的规则与文明,更是这规则与文明之下,每一个如同石虎、婉娘、周夫子那般,努力活着、爱着、恨着的……平凡的“人”。
(第二百三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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