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南疆白石城,厉擎山一路向北,穿州过省。
他依旧收敛神通,化身游方郎中,青衫布鞋,药箱在肩,步履从容。只是心境较之先前,更多了几分沉淀。白石城的守护,让他深刻体会到了“平凡”的重量,也让他体内那源于创世本源的“万象归源”心核,与这由他本体所化的人域,产生了一丝更为玄妙、难以言喻的共鸣。这共鸣并非力量的增长,而是一种根系的深扎,仿佛游子归家,触摸到了血脉的源头。
这一日,他行至人域中州腹地,一条名为“沧澜”的浩瀚运河畔。
运河乃前朝帝王举国之力开凿,贯通南北,漕运兴盛,滋养了沿岸无数城镇。厉擎山眼前这座名为“临渊”的古城,便是依运河而建,千帆竞渡,商贾云集,端的是繁华似锦,人烟鼎盛。比起偏远宁静的白石城,此地多了十分喧嚣,百分算计,千分人间浮华。
运河两岸,楼阁林立,酒旗招展。脚夫号子声、商贩叫卖声、歌女丝竹声、文人吟诵声混杂着潮湿的水汽与各种食物、香料的气息,扑面而来,构成一幅浓墨重彩、活色生生的红尘画卷。
厉擎山在城中寻了一处不算起眼的客栈住下,依旧在客流如织的码头区租了个小摊位,挂起“青囊义诊”的布幡,专为那些无钱就医的船工、苦力、小贩诊治些寻常病症。他医术“寻常”,但胜在耐心细致,用药精准,且分文不取,很快便在底层民众中积累了不错的口碑。
在这里,他见识了运河的包容与残酷。有挥金如土的豪商一掷千金,只为博花魁一笑;也有衣衫褴褛的纤夫为了一日三餐,在烈日下弓背拉纤,脊背被绳索勒出深痕;有仗义疏财的江湖客路见不平;也有阴险狡诈的地痞流氓欺行霸市。
这一日,春雨绵绵,运河上烟波朦胧。厉擎山正在棚下为一名老船工针灸祛湿,忽闻前方一阵喧哗骚动。
只见一艘极其奢华的三层楼船缓缓靠岸,船身雕梁画栋,悬挂的灯笼竟是以南海珍珠为饰,可见主人富贵逼人。船头立着数名劲装护卫,眼神锐利,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都是内力不俗的好手。中间拥着一位华服公子,面如冠玉,唇红齿白,手持一柄玉骨折扇,顾盼之间,自带一股风流贵气。
然而,厉擎山的目光却越过这华服公子,落在了他身侧一名身着月白僧袍的年轻僧人身上。那僧人眉目清秀,宝相庄严,手持一串乌木念珠,颗颗圆润,隐隐有光华流转。他静立一旁,气息平和,与周围的喧嚣富贵格格不入,仿佛浊世中的一朵净莲。
“是‘玉面郎君’柳云舟和‘玉佛子’玄悲大师!”
“啧啧,连他们都来了,看来这次‘千珍会’真是群英荟萃啊!”
周围有见识的商人低声议论,语气中充满敬畏。
厉擎山从旁人的窃窃私语中,得知了这两人的名头。柳云舟,乃是临渊城乃至整个中州都赫赫有名的世家公子,不仅家财万贯,本人更是文武双全,尤擅音律书画,有“玉面郎君”雅称,是无数闺中少女的梦中情人。而玄悲,则出自佛门圣地“小须弥山”,年纪轻轻便已佛法高深,据说有降妖伏魔之能,且医术精湛,常施药救人,被尊为“玉佛子”,深受百姓爱戴。
这两人,一个代表极致的世俗繁华,一个代表出世的清净高洁,此刻同时出现,倒是一番奇景。
柳云舟下得船来,目光扫过码头,看到厉擎山这简陋的义诊摊档和排队等候的穷苦百姓,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展开,脸上露出和煦如春风般的笑容,对身旁的玄悲道:“大师请看,这市井之间,亦有疾苦。我辈既有些许能力,当效仿大师,广施善缘才是。”说罢,他吩咐随从:“去,取些银钱,分与这些等候看诊的乡亲,再去城中‘济仁堂’请几位坐堂大夫过来帮忙,费用皆由我柳家承担。”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感恩戴德之声。柳云舟微笑着向四周拱手,风度翩翩,那“玉面郎君”的名头,愈发显得实至名归。
玄悲大师则双手合十,低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柳施主慈悲。”他目光平静,看向那些百姓,又看了看正在施针的厉擎山,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厉擎山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手中的动作。柳云舟的举动看似慷慨仁慈,但他灵觉微动,却从那和煦的笑容下,感受到一丝极其隐晦的冰冷与算计,如同美玉包裹的钢针。而那玄悲大师,气息虽纯正,但其周身隐隐环绕着一股极淡的、与佛门清净之气略有不同的能量波动,若非厉擎山本源特殊,几乎无法察觉。
“有意思。”厉擎山心中暗道,这临渊城,看来并非表面那般简单。
随后的几日,厉擎山依旧每日义诊,暗中却以微末灵觉感知着这座城市的脉动。他发现,临渊城看似繁华安定,实则暗流汹涌。城中最大的两股势力,便是以柳家为首的本地豪族,以及掌控运河漕运、带有浓厚江湖色彩的“漕帮”。两家明争暗斗多年,为了利益摩擦不断。
而近期,一场由柳家牵头举办的“千珍会”即将召开,旨在汇聚南北奇珍,吸引八方来客,更是将这种紧张气氛推向了高潮。漕帮似乎对此极为不满,坊间已有传闻,漕帮帮主“翻江龙”赵莽放话,绝不让千珍会顺利举行。
这日傍晚,厉擎山收摊准备返回客栈,路过一条僻静的巷口时,忽闻巷内传来压抑的呻吟声。他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馊臭气味的乞丐蜷缩在墙角,抱着腹部,面色青黑,痛苦不堪。
厉擎山走近,蹲下身,温和道:“老丈,可是身体不适?让在下为你瞧瞧。”
那乞丐抬起头,露出一张被乱发和污垢遮盖大半的脸,唯有一双眼睛,虽然因痛苦而布满血丝,却异常清澈,甚至带着一丝与他身份不符的锐利。他警惕地看了厉擎山一眼,尤其是看到他身上的青衫和药箱,眼神略微缓和,艰难地点了点头。
厉擎山伸手搭脉,指尖触及对方皮肤,心中便是一动。这乞丐脉象奇特,并非寻常病症,而是中了一种极其阴损的混合奇毒!此毒潜伏极深,发作时痛苦万状,却能吊住中毒者一丝生机,使其求死不能,明显是用于逼供或控制人的手段。而且,下毒之人手法高明,若非他,寻常医者根本诊断不出,只会认为是疑难杂症。
“好狠辣的手段。”厉擎山心中冷哼,面上却不露分毫。他取出银针,看似寻常地刺入乞丐几处穴道,暗中却渡入一丝微不可察的本源生机,暂时压制住毒性蔓延,缓解其痛苦。
随着毒素被暂时压制,乞丐的脸色稍微好转,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厉擎山,低声道:“你…你真能治?”
“毒能解,但需些时日和药材。”厉擎山平静道,“不过,老丈,你这毒,并非意外所致吧?”
乞丐浑身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恐惧,最终化为一丝决绝,他压低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先生…先生是高人!小人…小人有天大的冤情!此事关乎临渊城无数百姓的生死!”
他自称名叫李老栓,原是漕帮的一名资深舵主,深得帮主赵莽信任。一次偶然,他发现了柳家一个惊天秘密!柳家表面上经营正当生意,乐善好施,背地里却与一伙来自“妖域”的邪修勾结!柳云舟那艘奢华楼船,便是用来掩人耳目,暗中运输一种名为“蚀魂草”的妖域邪物!
“那蚀魂草磨成的粉末,无色无味,混入运河水源或是熏香之中,能缓慢侵蚀人的神智,初时令人精神亢奋,依赖成瘾,久而久之,便会变得浑浑噩噩,形如傀儡!”李老栓声音颤抖,充满恐惧,“柳家…柳家是想借此控制整个临渊城,乃至通过运河漕运,控制更多地方!那柳云舟,根本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魔!他与那妖修约定,待控制临渊城后,便以全城百姓的生魂精气,助那妖修修炼魔功!”
千珍会,便是他们计划全面发动的最佳时机!届时各方豪商云集,鱼龙混杂,正是投放蚀魂草,制造混乱,并嫁祸给漕帮的绝佳掩护!
“我将此事禀报帮主,帮主起初不信,暗中调查,却果然发现了端倪。岂料…岂料帮中早已被柳家渗透!副帮主钱孙竟是柳家内应!他们联手暗算帮主,给帮主也下了毒!我拼死逃出,却被钱孙派人追杀,中了这‘跗骨噬心散’,不得已装疯卖傻,混入乞丐之中,才苟活至今……”李老栓老泪纵横,“先生,求您救救帮主,救救临渊城的百姓啊!帮主被囚在漕帮总舵水牢深处,若再不施救,恐怕…恐怕……”
厉擎山听完,面色平静,心中却已了然。原来如此!那柳云舟身上的违和感,那玄悲大师身上隐晦的能量波动,此刻都有了答案。柳云舟与妖修勾结,而玄悲…恐怕也并非纯粹的佛门子弟,其身上那丝能量,带着淡淡的妖气,虽被佛法遮掩,却难逃厉擎山的感知。这玉面佛心之下,藏的竟是如此恶毒的阴谋!
“此事我已知晓。”厉擎山扶起李老栓,“你毒性刚被压制,需好生休养。告诉我漕帮总舵水牢的具体位置。”
就在厉擎山记下位置,准备安置李老栓时,巷口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数名手持钢刀、面色凶狠的彪形大汉堵住了去路,为首一人三角眼,面露狞笑:“李老栓,你这老狗,还真能躲!终于让老子找到了!还有你这不开眼的郎中,竟敢多管闲事,一并做了!”
正是漕帮副帮主钱孙手下的爪牙!
李老栓面色大变,绝望道:“先生,你快走!他们人多!”
厉擎山却缓缓站起身,将李老栓护在身后,看着那群逼近的打手,目光依旧平静,只是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哦?做了我?”他轻轻拍了拍青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澹然,“就凭你们这几条……杂鱼?”
话音未落,他人已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巷内只听得“砰砰砰”数声闷响,以及钢刀“哐当”落地的声音。
那几名凶神恶煞的打手,甚至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一声,便如同被无形巨力击中,口喷鲜血,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筋骨尽断,昏死过去。
整个过程,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李老栓目瞪口呆,看着那负手而立、青衫依旧整洁如新的厉擎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厉擎山转身,对他微微一笑:“现在,安静了。”
……
是夜,月黑风高。
漕帮总舵,位于临渊城运河码头最繁忙的地段,高墙深院,守卫森严。尤其是核心区域的水牢,更是有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更有钱孙的心腹高手轮流值守。
一道青影,如同融入夜色的轻烟,悄无声息地越过重重警戒,来到了水牢入口。所有明哨暗卡,在他经过时,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眼神瞬间呆滞,僵立原地,对外界的一切失去了感知。
厉擎山如入无人之境,径直走入阴冷潮湿的水牢深处。
在最里面一间灌满污水的牢房中,他找到了漕帮帮主“翻江龙”赵莽。这位昔日叱咤运河的豪雄,此刻被儿臂粗的铁链锁住四肢,浸泡在齐胸的污水中,头发散乱,面色灰败,胸口一道掌印乌黑发紫,显然也中了剧毒,气息已是奄奄一息。
察觉到有人进来,赵莽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色:“钱孙…狗贼…要杀…便杀…”
“我不是钱孙。”厉擎山澹澹开口,指尖一弹,一道微光没入赵莽体内。
赵莽浑身一震,只觉得一股暖流瞬间流遍四肢百骸,胸口的剧痛和体内的虚弱感竟飞速消退,连那纠缠不休的毒素也被逼出大半!他惊骇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青衫文士,说不出话来。
“李老栓未死,他已将柳家与妖修勾结之事告知于我。”厉擎山言简意赅,“你想活命,想救漕帮,想保临渊城,便按我说的做。”
……
三日后,千珍会如期在柳家名下的“聚宝楼”隆重举行。
聚宝楼张灯结彩,宾客如云。南北奇珍,海外异宝,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柳云舟作为东道主,穿梭于众多豪商巨贾、武林名宿之间,谈笑风生,应对自如,风采更胜往日。玄悲大师亦受邀在列,静坐一隅,默诵佛经,与周围的珠光宝气形成鲜明对比。
厉擎山也混在人群中,依旧是一身青衫,毫不起眼。他看似在欣赏珍宝,实则灵觉已笼罩整个聚宝楼。
宴会进行到高潮,柳云舟端坐主位,举起酒杯,正准备发表一番冠冕堂皇的祝酒词,然后示意手下启动隐藏在楼内的蚀魂草香炉。
就在此时——
“砰!”
聚宝楼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浑身杀气、伤势已愈的“翻江龙”赵莽,率领着大批漕帮精锐,悍然闯入!他手中提着的,正是面如死灰、被捆成粽子的副帮主钱孙!
“柳云舟!你这勾结妖邪、意图荼毒全城的奸贼!拿命来!”赵莽声如洪钟,震得整个大厅嗡嗡作响!
全场哗然!
宾客们惊愕万分,不知所措。
柳云舟脸色瞬间阴沉,但很快恢复如常,放下酒杯,冷笑道:“赵帮主,你这是何意?莫非是因我柳家举办千珍会,抢了你漕帮的风头,便来此污蔑撒野?还绑架我柳家好友钱副帮主?真是岂有此理!”
他矢口否认,反咬一口,同时目光隐晦地扫向角落的玄悲。
玄悲大师缓缓起身,双手合十,面色悲悯:“阿弥陀佛。赵施主,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与柳施主纵有嫌隙,也不该在此等场合,行此凶戾之事,污人清白。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他声音平和,却带着一股奇异的魔力,仿佛能安抚人心,引导思绪。一些原本惊疑不定的宾客,闻言竟觉得赵莽是在无理取闹,看向他的目光带上了谴责。
厉擎山冷眼旁观,这玄悲,果然有问题!他施展的,是一种极其高明的精神诱导之术,绝非正统佛法!
赵莽气得须发皆张,正要怒斥。
忽然,一个平静的声音在场中响起,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大师此言差矣。苦海无边,但岸,未必需要回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人群分开,那名近日在码头义诊的青衫郎中,缓步走出。
柳云舟眉头一皱:“厉郎中?此地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不退下!”
玄悲也看向厉擎山,目光深邃:“这位施主,有何高见?”
厉擎山不理柳云舟,径直走到大厅中央,目光扫过玄悲,又落在柳云舟身上,澹澹道:“高见不敢当。只是恰巧懂得些医术,又恰巧……解了赵帮主和李老栓舵主所中的奇毒‘跗骨噬心散’,并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一些趣事。”
他顿了顿,在柳云舟骤然缩紧的瞳孔和玄悲微变的脸色中,继续道:“比如,柳公子那艘珍珠楼船底舱暗格中藏匿的‘蚀魂草’;比如,玄悲大师你身上那件月白僧袍,是以妖域‘幻影魔蛛’的丝织就,虽经佛法淬炼,却难掩其本源妖气,更便于你施展那惑人心神的‘迷魂梵音’;再比如,你们计划在今日宴饮之酒水中,加入蚀魂草粉末,待众人心智迷失,再由潜伏在外的妖修出手,收割生魂……”
厉擎山每说一句,柳云舟和玄悲的脸色就难看一分。他们无法理解,这个看似普通的郎中,是如何得知他们如此隐秘的计划,甚至连细节都一清二楚!
“满口胡言!”柳云舟厉声打断,再也维持不住那副温文尔雅的假面,眼中杀机毕露,“来人!将这污蔑柳家、亵渎大师的狂徒给我拿下!”
数名柳家蓄养的死士应声扑上!
然而,厉擎山只是轻轻一跺脚。
一股无形的气浪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那几名扑上来的死士,如同撞上了一堵铜墙铁壁,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撞碎了一片桌椅,倒地不起。
整个大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神乎其技的手段震慑!
“你…你究竟是谁?!”柳云舟声音干涩,充满了惊惧。
厉擎山负手而立,青衫无风自动,虽未显露惊天动地的气势,但那平静的目光,却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带给两人无穷的压力。
“我?”他轻轻一笑,宛如春风拂过湖面,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只是一个……路过的郎中罢了。”
他目光转向脸色铁青的玄悲,语气转冷:“妖僧,你借佛法遮掩妖气,行此伤天害理之事,就不怕佛法无边,因果报应吗?”
玄悲终于不再伪装,脸上那悲悯之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妖异的狰狞,周身开始弥漫出澹澹的黑色妖气,僧袍无风自动,那串乌木念珠颗颗变得漆黑如墨!
“因果?报应?”他声音变得尖利刺耳,“待本座取了这满城生魂,炼成无上妖法,便是因果,也奈我何!”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手中念珠掷出!
那念珠在空中骤然散开,化作十八颗狰狞的骷髅头,眼眶中燃烧着绿色鬼火,发出凄厉的尖啸,带着浓重的妖邪之气,朝着厉擎山铺天盖地般噬咬而来!
与此同时,柳云舟也猛地一拍座椅扶手,机关响动,整个聚宝楼的门窗瞬间被铁板封闭!楼内隐藏的蚀魂草香炉也被启动,澹澹的、带着异香的灰色烟雾开始弥漫!
场中顿时大乱!宾客们惊恐尖叫,四处奔逃!
面对那呼啸而来的妖邪骷髅和弥漫的毒烟,厉擎山屹立不动,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冥顽不灵。”
他抬起右手,食指伸出,对着虚空,轻轻一点。
没有光华,没有巨响。
但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那十八颗狰狞咆哮的骷髅头,在距离厉擎山不到一尺的地方,如同被无形的法则之力抹除,悄无声息地寸寸碎裂,化为齑粉,消散于空中。
那弥漫的蚀魂草毒烟,如同遇到克星,迅速消退、净化,仿佛从未出现过。
封闭门窗的铁板,咔嚓作响,扭曲变形,最终轰然洞开,阳光重新照射进来。
“噗——!”
法术被破,玄悲如遭重噬,喷出一口漆黑的血液,身上的妖气瞬间萎靡,难以置信地看着厉擎山,尖叫道:“你…么破了我的本命妖器?!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柳云舟更是面无人色,瘫软在地。
厉擎山没有回答,只是迈步,走向玄悲。
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玄悲的心跳上,带给它无尽的恐惧。
“不…不要过来!”玄悲彻底崩溃,转身欲逃。
厉擎山隔空一抓。
玄悲只觉得周身空间都被禁锢,动弹不得,被一股无形之力提到了厉擎山面前。
“佛皮妖骨,祸乱人间。”厉擎山看着它,眼神冰冷,“你这身修为,害了多少无辜性命?今日,便还于这片天地吧。”
他掌心按在玄悲头顶。
“啊——!”
凄厉的惨叫声中,玄悲周身妖气如同沸汤泼雪,迅速消融剥离,其本体——一只修炼数百年的黑狐妖,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显形,随即又在厉擎山的掌下,血肉精气连同妖魂,尽数被“万象归源”心核净化、分解,还原为最本源的天地灵气,反哺这方世界。
最终,只剩下一件月白僧袍,飘飘落下。
厉擎山转身,看向面如死灰的柳云舟。
“勾结妖邪,谋害生灵,其罪当诛。”
他并未亲手杀他,只是废去了他所有修为,并将其罪证(包括那艘楼船底舱的蚀魂草)交由随后赶来的官府和漕帮共同处理。等待柳云舟的,将是律法的严惩和世人的唾弃。
千珍会的风波,以柳家彻底覆灭、妖僧伏诛而告终。临渊城避免了一场滔天浩劫。赵莽重掌漕帮,对厉擎山感恩戴德,欲奉其为上宾,却被厉擎山婉拒。
数日后,厉擎山再次背起药箱,悄然离开了这座繁华与危机并存的运河古城。
经过此事,他对人域的认知更深了一层。这里不仅有白石城那般淳朴的守望,更有临渊城这般光怪陆离的算计与隐藏在繁华下的妖魔暗影。善与恶,真与假,有时并非泾渭分明,如同那玉面郎君与玉面妖僧,表象之下,谁知是佛是魔?
他的红尘炼心之路,仍在继续。下一站,又会是怎样的风景?而那来自其他六域的影响,似乎正随着他足迹的蔓延,逐渐显现出更复杂的脉络……
(第二百三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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