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虚”号星舟在广阔虚无的宇宙中静默穿行。
船舱内，由“周天星斗仪”与“机神之心”构成的立体星轨图中心，一个标记为“希尔凡”的坐标点正迅速放大。
它已近在眼前。
岩罡从先前那场激战的余波中平复下来。他盘膝而坐，静观着主人的背影，内心沉静。覆灭一支让元婴修士感到绝望的晶族舰队，对主人而言，似乎只是一段寻常的经历。
当“渡虚”号完成最终一次空间折叠，进入一片死寂的陌生星域，船舱核心，那枚融合了混沌与秩序的心脏，发出了平稳的提示音。
“主人，已抵达目标坐标。”
陆沉缓缓睁开眼，目光深邃。
他望向巨大的光影水镜。水镜上并未出现预想中的星球或太空造物，那里只有一片雾。
一片浓厚的七彩星云。
星云悬浮于宇宙中央，范围足以容纳数个星系。它散发着一股古老、浩瀚而又微弱的生命气息。
“周天天星斗仪”的探测光束一接触到星云，信号便被完全吸收，没有返回任何数据。
“是某种超规格的幻阵，还是天然的法则禁区？”岩罡眉头紧锁。
“都不是。”
陆沉摇头，他的视线似乎穿透了迷雾。“它本身是活的。”
这句话让岩罡心头一震。
“这片星云是希尔凡文明的最后屏障。它用一种我们尚不能理解的方式，将整个文明隐藏起来。任何不怀好意的窥探者，即便是‘收割者’，在无法解析其生命法则核心时，也只能看到一片没有价值的普通生命星云。”
“那我们该如何进入？”岩罡问。
陆沉没有作答，只是抬起左手。掌心那枚由“世界之种”所化的七彩树叶印记，在靠近星云时开始散发出温热，带着一种渴望。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钥匙。”
陆沉低声说道。他将自己融合了“生”与“死”、“混沌”与“秩序”的道韵，缓缓注入掌心的印记。
嗡——
当道韵与印记接触，一股由“生命”与“创造”法则构成的七彩光芒自他掌心爆发。
这不是攻击，也不是威压，而是一声跨越时间的呼唤。
奇异的景象发生了。
那片排斥外界一切的七彩星云，在感知到这股呼唤后，竟剧烈翻涌起来。浓雾从中心向两侧分开，主动为“渡虚”号让出了一条由生命光点构成的明亮光道。
“走吧，”陆沉的声音很平静，“去赴一个万古之约。”
“渡虚”号无声地驶入光道。
船舱外的景象变得奇异变幻。通道两侧，无数光影构成的画面飞速掠过。岩罡看到，一个和平的种族驾驭着有机战舰在星海间播撒生命；一颗颗死寂星球在他们帮助下恢复生机；当代表“终结”的黑色镰刀降临时，这个种族也展现了决然的反抗。
这是一个文明的过往。
当“渡虚”号驶出光道，即便见多识广的岩罡，也被眼前的景象夺去了心神。
这里没有星球，没有大陆，只有一棵树。
一棵巨大到无法估量的世界之树，通体散发着柔和的七彩光芒。它悬浮在这片独立的时空，根须扎进虚无，汲取着未知能量。粗壮的枝干上，托举着一片片生机盎然的浮空大地。大地之上，山川、河流、建筑形态各异。无数生命能量形成的瀑布从树冠垂落，滋养着这片净土。
但陆沉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他看到，世界之树的许多枝干已经枯萎。枯萎枝干上托举的大地也已失去生机，变成了灰败的浮空岛屿。
这棵世界之树正在死去。
这时，一股温和而疲惫的集体意念从世界之树的核心传来。
【陌生的旅人。】
【你身上有‘种子’的气息，也有‘收割者’的死亡烙印。】
【你是谁？】
随着意念的传递，数十道由光芒与能量构成的身影从树内飞出，来到“渡虚”号前方。他们形态近似人族，身体由发光的藤蔓与绿叶构成，眼眸是两点柔和的生命之火。
为首的是一位身形佝偻的年迈“希尔凡”，他身上的藤蔓绿叶多已枯黄。他的目光穿透船体，落在陆沉身上，那两点黯淡的生命之火骤然亮起，闪烁不定。
【是‘世界之种’！是承载我们最后希望的种子！】
【它回应了呼唤！它回来了！】
年迈希尔凡的意念因激动而颤抖。
陆沉一步踏出，身形出现在星舟外，与这位古老文明的守护者对视。
年迈的希尔凡绕着陆沉飞了一圈，他感知着陆沉掌心与道基融合的树叶印记，又感知到陆沉身上那微弱却存在的“收割者”道伤气息，激动的情绪转为困惑与悲凉。
【种子已经与你融为一体了么？】
他的声音里带着失望。
“不错，”陆沉平静地点头，“我承接了它的因果，来此赴万古之约。”
【万古之约……呵呵……终究还是迟了么。】
年迈的希尔凡发出一声悲哀的叹息。他抬起由枯黄藤蔓构成的“手”，指向身后的世界之树。
【旅人，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家，‘雅尔塔’，快要死了。】
【我们布下迷雾，隔绝了‘收割者’的窥探，却无法阻止时间的流逝。】
【世界之树的心脏，‘雅尔塔之心’，在上次战争中为送出最后的种子，耗尽了能量，陷入了沉睡。】
【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等待一颗承载着全新生命法则的‘世界之种’归来，用它的力量重新唤醒‘雅尔塔之心’……】
他黯淡的目光再次落在陆沉身上，声音苦涩。
【可是，种子已经与你融合。我们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整个空间陷入死寂。所有希尔凡都低下了头，被一股绝望笼罩。
在这片死寂中，陆沉的声音平静响起。
“谁说希望破灭了？”
年迈的希尔凡猛地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陆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种子的确已经与我融合。”
“但是……”
他缓缓抬手，一缕融合了“创造”与“毁灭”、“混沌”与“秩序”，属于他自己的道韵，在掌心缓缓流转。
“能唤醒它的，未必只有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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