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钻心的疼。
林凡从昏沉中醒来，第一个感觉就是左腿传来的、像是被烧红的铁钎反复搅动的剧痛。他躺在冰冷的、铺着粗糙兽皮的地面上，头顶是低矮的、被烟火熏得漆黑的木制屋顶，几道光线从木板缝隙漏下来，照出空气中飞舞的尘埃。空气里混杂着霉味、草药味、柴火烟味，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他动了一下，想坐起来，但全身像被拆散了重装过，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伤腿被重新包扎过，用的是一种深绿色的、散发着苦涩气味的草药糊，外面缠着干净的布条。疼痛依旧剧烈，但那种腐烂的灼热感似乎减轻了一些。
记忆碎片般涌回：海底“方舟”的毁灭性爆炸，神秘潜水器的救援，代号“山猫”的冷酷队长，还有这个被称为“岩甩老爹”的疤面老者……他现在在哪儿？
他挣扎着侧过头，打量所在的地方。这是一个非常简陋的木屋，空间狭小，除了他身下的兽皮，只有一个快要散架的木桌，几个树墩当凳子，角落里堆着些杂物和草药筐。屋角有个小小的火塘，余烬闪着微光，让屋里不至于太冷。门外传来隐约的人语声和脚步声。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那个叫阿雅的年轻女子端着一个陶碗走了进来，看到林凡睁着眼，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近。
“你醒了？”她声音清脆，带着当地口音，把碗放在桌上，伸手探了探林凡的额头，“烧退了些。感觉怎么样？”
“水……”林凡喉咙干得冒烟。
阿雅扶起他，把碗递到他嘴边。碗里是温热的、带着点咸味的肉汤。林凡贪婪地喝了几口，一股暖流下肚，稍微有了点力气。
“这是哪里？”林凡喘着气问。
“临时营地。‘雾隐村’的外围。”阿雅接过碗，低声道，“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岩甩老爹说你的腿伤很麻烦，感染太深，他用了猛药，能不能保住，看你自己的造化。”
“山猫队长呢？‘舵手’怎么样了？”林凡想起那个重伤的安全主管。
阿雅眼神一暗：“队长带人出去警戒了，顺便探查去村子的路。‘舵手’……伤太重，失血过多，今天凌晨……没挺过来。”
林凡心里一沉。又死了一个。那个在“方舟”里显得冷静强大的男人，也没能逃过一劫。他想起“舵手”最后看他的复杂眼神，心里堵得慌。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林凡看着阿雅，问出了盘旋已久的问题。
阿雅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门外，压低声音：“我们是‘守夜人’的残部。K和山鹰，以前也是。‘方舟’是我们在这一带最大的据点，现在……没了。”
守夜人！K临死前提到的词！山鹰也说过！林凡心脏狂跳。“看守‘门’的守夜人？‘门格裂痕’到底是什么？”
“具体我们也不完全清楚。”阿雅摇摇头，脸上带着敬畏和恐惧，“那是很久以前就存在的……时空的伤口。据说‘信天翁计划’的人强行撬动它，引来了‘清道夫’。我们的任务本来是监控和有限的引导，防止灾难发生。但詹姆斯那些人太激进……把事情彻底搞砸了。”
“那你们救我干什么？因为我脑子里的‘回响’？”
“一部分原因。”阿雅点头，“K牺牲前传回的最后信息，提到你是关键。你的‘回响’可能包含着‘门’的真实状态，或者与‘清道夫’沟通、甚至……关闭‘门’的方法。当然，这只是猜测。”她顿了顿，看着林凡，“更重要的是，你是目前唯一一个深度接触‘裂痕’能量后，不仅活着，还产生了强烈‘共鸣’的个体。你可能……是‘钥匙’本身，或者的一部分。”
又是钥匙！林凡感到一阵烦躁和无力。“如果我不是呢？如果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呢？”
“那你的结局大概不会太好。”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山猫队长走了进来，依旧是那身黑色作战服，脸上带着疲惫和风霜，眼神锐利如刀。“各方势力都在找你，mI6的清理队，cIA，北边的人，还有‘清道夫’。你对我们有价值，我们才能暂时保护你。如果你失去价值……”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林凡沉默。他讨厌这种被人当作物品、筹码的感觉，但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我们在这里不能久留。”山猫走到桌边，拿起水壶灌了几口水，“‘方舟’被毁的动静太大，追兵很快会扩大搜索范围。我们必须在天黑前出发，前往‘雾隐村’。”
“‘雾隐村’安全吗？”林凡问。
“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山猫沉声道，“但那村子很特殊，地势险要，与世隔绝，有祖先留下的古老屏障，能一定程度上干扰现代电子追踪和……‘裂痕’能量的探测。是我们目前唯一的避难所。到了那里，你要配合我们，尝试引导和解读你意识里的‘回响’，找出应对当前危机的方法。”
引导？解读？林凡想起在“方舟”时那种脑子快要炸开的痛苦，心有余悸。
“我怎么配合？”
“村里有古老的仪式和懂得传承的长老。”阿雅接口道，眼神中带着一丝希望，“或许能帮你平复混乱的‘回响’，梳理出有用的信息。”
古老仪式？长老？林凡觉得这听起来有点玄乎，但现在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这时，一个黑衣人匆匆进来，在山猫耳边低语几句。山猫脸色微变，对阿雅说：“准备一下，一小时后出发。外围发现不明身份人员的活动痕迹，可能是斥候。”
营地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阿雅赶紧拿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几套当地山民穿的粗布衣服。“把这个换上，你的衣服太扎眼。”她又递给林凡一根削得很光滑的硬木拐杖，“试试这个，路上用得着。”
林凡在阿雅的帮助下，艰难地换好衣服，拄着拐杖尝试站起来。伤腿一受力，还是疼得他龇牙咧嘴，但勉强能靠着拐杖和墙壁挪动几步。
山猫检查了一下武器，对林凡说：“路上跟紧阿雅，无论发生什么，别掉队，别出声。如果遇到袭击，自己找地方躲好，我们没空照顾你。”
林凡点点头，握紧了拐杖。他知道，接下来的路，将更加艰难。
一小时后，一支小小的队伍悄然离开了这个临时营地。除了山猫、阿雅和林凡，还有另外四名精悍的黑衣人，两人在前探路，两人断后。所有人都换上了当地人的衣服，但掩不住那股经过严格训练的气质。
他们钻进茂密的原始雨林，沿着几乎看不见的小径向上攀登。雾气弥漫，能见度很低。林凡拄着拐杖，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伤腿在崎岖的山路上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冷汗很快就湿透了衣服。阿雅不时搀扶他一下，山猫则始终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林子里静得可怕，只有脚步声和喘息声。空气中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探路的人突然打了个手势，队伍立刻停下，隐蔽到树丛后。山猫悄无声息地摸到前面。
林凡屏住呼吸，心脏怦怦直跳。他听到前方隐约传来一阵奇怪的、像是电子设备发出的“嘀嘀”声，很微弱，但在这寂静的森林里格外清晰。
是追兵？还是……“清道夫”的探测器？
山猫退了回来，脸色凝重，对阿雅低声道：“是‘清道夫’的低频扫描波……它们果然在扩大搜索范围。改变路线，绕开那片区域！”
队伍立刻转向，钻进更茂密、更难走的荆棘丛。林凡的伤腿被树枝刮到，疼得他眼前发黑，但他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出声。
逃亡，再次开始。而这一次，目标是一个隐藏在迷雾中的、希望与未知并存的“雾隐村”。林凡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是救赎，还是另一个陷阱？他只能拖着残腿，跟着这群神秘而危险的“守夜人”，一步一步，迈向更深的山林和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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