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快跑”的字迹还在半空飘着,歪得像被风吹乱的炭灰。
我没动。
寒星也没动,但她手里的戟已经抬起来了,指节发白,呼吸压得很低。
我知道她在等我下令。可我不急。
有些事,光靠躲是躲不出答案的。敌人要来,那就让它来个够——正好拿它试个人。
我侧头看了她一眼:“别愣着,练了三年符,总不能只会在地上画圈圈。”
她一怔,像是没反应过来我会把这种话甩给她。
下一瞬,废墟深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地底翻身坐起。黑雾翻涌,一道佝偻身影缓缓浮现,披着破烂王袍,头颅半塌,眼窝里跳动着幽绿鬼火。
鬼王。
不是小角色,是那种能在十八渊活过三轮轮回的老东西。他盯着悬浮的晶印,喉咙里滚出沙哑笑声:“锁魂阵……易主?好!好啊!今日便由本王亲手取回!”
话音未落,人已扑来。
风都没起,他就到了面前。
速度快得连影子都来不及拉长。
寒星咬牙,戟尖猛地点地,整个人旋身而起,划出一道金线。那线条一开始细得像针脚,刚成形就晃,像是随时会断。
我皱眉。
这不行。
她自己也知道,舌尖一咬,血雾喷在戟刃上,顺着符纹炸开。那一瞬间,金线暴涨,化作粗链横贯虚空,直接缠上鬼王脖颈。
“给我——定!”
她吼得脸都红了。
鬼王动作一顿,脖子被勒得咔咔作响,但很快狞笑起来:“区区丫头,也配镇王?”
他双臂猛然张开,体内积年怨气轰然引爆,黑雾炸成环形冲击波,震得地面裂开蛛网状缝隙。寒星踉跄后退,嘴角溢血,符链开始崩解。
我看了一眼晶印。
它还在转,紫火未熄。
但这一战,不能停。
我站着没动,只是轻轻抬了下手——不是帮她,是示意她继续。
她懂了。
锁骨下的印记忽然发烫,皮肤泛起熔金般的纹路,瞳孔由黑转金,整个人像是被点燃了一样。她猛地踏前一步,戟身倒插进地,双手握柄,硬生生将符链往回收。
“你说我不配?”她喘着气,笑了一声,“那你告诉我,谁给你的胆子,在楚昭眼皮底下动手?”
最后一字出口,符链绞紧。
“咔!”
鬼王头颅炸开,残魂被符链拽住,拖向戟身。那杆戟像是活了过来,贪婪地吞吸着魂力,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新符文。
整个过程不到十息。
安静得可怕。
直到最后一缕黑烟被吸入戟中,四周才响起一阵诡异的嗡鸣,像是空间本身在抗议什么。
我眯起眼。
不是错觉。
脚下阵法在震,符纹自发亮起,一圈圈往外扩散,比刚才晶印认主时还剧烈。空气中有种说不清的压迫感,仿佛这片天地不欢迎刚才那一击。
寒星单膝跪地,拄戟喘气,脸上还带着点不敢信的傻笑:“我……我真把他干没了?”
我没答。
走过去,折扇轻敲她额头:“不错——但别骄傲。”
她揉了揉脑袋,嘿嘿一笑,还想说什么。
我打断:“你那符链收尾慢了半拍,要是对方再多一口怨气,现在躺下的就是你。”
她笑容僵了下。
“还有,”我扇子一展,指着远处虚空,“这点本事,对付个落水狗还行。真要称手,得能斩渊主本体才算入门。”
她说不出话了。
但我看见她眼睛亮了一下,不是委屈,是燃起来了。
这才是我要的效果。
有些人骂着长大,有些人捧着废。她属于前者,越压越狠,反而越稳。
我收回扇子,转身看向晶印。
它还在飘,火苗颜色变了,紫中带灰,旋转速度却慢了下来。刚才那场战斗似乎触发了什么,又或者……压制了什么。
寒星慢慢站起来,擦了擦嘴角血迹,低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会来?”
“不知道。”我说,“但我猜到有人想趁乱捡便宜。”
“所以你就让我上?”
“不然呢?”我瞥她,“你是护法,不是摆件。再说了,你不是一直想证明自己不是‘狗崽子’?”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戟,轻声说:“我不是想证明给你看。”
我挑眉。
“我是想证明给我自己看。”她抬头,眼神很直,“以前我觉得活着就行,被人救一次两次三次,也没觉得不对。可后来我发现,如果哪天你倒了,没人能替你站出来——那玄冥阁就真的完了。”
我没说话。
这话太重,不像她平时风格。
但她没说完:“所以我练符,不是为了听你说一句‘不错’。我是为了下次你被人围攻的时候,能多挡一刀。”
我笑了下。
“挺会讲道理啊。”
“你不信?”
“信。”我把扇子插回袖中,“但我更信实力。嘴皮子再利索,打不过也是白搭。”
她撇嘴。
我正要再说什么,地面突然一抖。
不是震动,是某种规则层面的排斥反应。符纹亮得刺眼,空气中浮现出无数细碎裂痕,像是玻璃即将碎裂前的征兆。
寒星警觉地后退半步:“怎么回事?”
“你惹祸了。”我说。
“我?”
“你刚才那一击,不只是杀了鬼王。”我抬起左眼,异瞳微闪,“你用的是纯粹的镇压之力,没有借用任何外法,也没有引动天道裁决。换句话说——你绕过了规则审判流程,直接执行了‘抹除’。”
她愣住:“这……不行吗?”
“不是不行。”我盯着那些裂痕,“是太行了。年轻修士在这种地方施展如此干净的镇压术,等于告诉这片天地:我不需要你点头,也能定生死。”
空气静了一瞬。
然后,整片废墟发出一声低沉轰鸣。
远处一座倒塌的石柱无风自动,缓缓升起,重新归位。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符纹自动修复,黑雾被抽离,化作缕缕青烟消散。
这不是我在操控。
是阵法在自我调整。
因为它感受到了威胁。
一个不该在这个阶段出现的威胁。
寒星看着这一切,声音有点发虚:“所以……是我太猛了?”
“不是猛。”我摇头,“是你捅了天条的腰子。”
她眨眨眼,忽然咧嘴笑了:“那还挺酷。”
我没理她这份得意,目光扫过四周。这场波动还没结束,底层符文仍在震荡,像是有更大的东西正在苏醒。
寒星察觉我的沉默,收起笑容:“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活动了下手腕,“既然已经惊动鬼蜮,那就让他们继续看看——到底是谁,配在这片废土上立规矩。”
我抬手一招,晶印缓缓落下,悬在我掌心上方。紫火依旧跳动,但不再狂躁,反倒有种诡异的顺从感。
寒星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忽然问:“它刚才写的那四个字……‘快跑’,你觉得是谁留的?”
“不知道。”我说,“可能是警告,也可能是陷阱。”
“那你不怕?”
“怕?”我嗤笑一声,“我三千年前就把命丢在司律台了。现在这条,是偷来的。”
她没再问。
风起了,吹散残余黑雾。
她站在那里,手里握着那杆吞了鬼王的戟,身上还有血,脸上却有种说不出的踏实感。
我知道,她不再是当初那个只会喊“师傅救我”的蠢丫头了。
她终于学会用自己的手,去接住命运砸下来的刀。
我转身往前走了两步,停下。
“记住今天的感觉。”我说,“以后每次出手前,先问自己——这一击,能不能让天地变色。”
她重重点头。
我没回头,只是抬起左手,轻轻按在晶印表面。
它微微一颤,像是回应。
远处,一道新的裂隙悄然浮现,深不见底。
我迈出一步。
靴底踩碎一块焦石,发出清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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