靴底碾过焦石的碎屑,发出细微的裂响。
那道新裂开的缝隙就在前方三步,幽光浮动,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呼吸着。我停了半息,左手握紧了悬浮在掌心的晶印。它不再躁动,紫火安静地绕着边缘打转,像条认主的蛇。
我知道它后面有什么。
不是宝藏,也不是出口。
是残渣。
“你以为……这就完了?”
声音贴着石壁爬出来,断断续续,像是从一口锈住的钟里挤出来的。裂缝两侧的符纹微微震颤,黑雾缓缓凝聚,勾勒出一张扭曲的脸——半边塌陷,眉心朱砂早已溃烂,只剩个黑洞。
渊主的残魂。
我没说话,只是把折扇从袖中抽了出来,轻轻一抖。扇骨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敲了下算盘。
他似乎想冷笑,但那张脸刚扯动就崩出一道裂痕,黑气往外溢:“楚昭……你不过也是弃子。天道不纳,三界不容,你和我……有何不同?”
我低头看了看扇子夹层。
那里藏着一页泛黄的册页,边角卷曲,字迹潦草得像随手批注的课堂笔记。我用指甲翻开一页,轻声念:
“三百七十二年,渊主夜闯地府,意图篡改生死簿。”
我顿了顿,抬眼看他:“结果呢?”
他没答,但那团黑雾剧烈地晃了一下。
我继续念:“被阎罗王家看门的黑犬发现,追咬三条街,最后脱了袍子翻墙逃命,尾巴骨还被啃掉一截。”
话音落,扇面忽然亮起一道微光,浮现出一幅简笔画:一只狗叼着半截白袍,蹲在地府门前啃骨头,旁边写着一行小字——【今日加餐:伪神残渣】。
我指着画说:“你说你是恶念化身,可连阴司编外临时工都不带你玩。狗都不吃你,嫌你馊。”
他的脸开始抽搐,黑雾翻滚如沸水:“胡言!这些……全是伪造!你休想用这种低劣手段羞辱本座!”
“伪造?”我把扇子合上,轻轻敲了两下掌心,“那你倒是说说,哪一条是假的?”
我不等他回答,直接翻页。
“四百零一年,渊主化作风铃,潜入判官殿欲窃取轮回令。”我念得慢条斯理,“结果半夜摇得太响,吵醒守夜犬。狗以为是玩具,叼去后院埋了,当纪念品。”
我又翻一页。
“五百一十年,渊主附身纸扎人混进冥婚队伍,想借阳间香火复生。”我挑眉,“可惜那晚正好有户人家养的土狗发情,见了纸人就扑上去……你说巧不巧,第二天全村都在传‘黄大仙显灵’。”
每念一条,他的形体就塌一分。
黑雾不再是威压的象征,倒像是漏风的破口袋,呼哧呼哧往外泄气。石壁上的裂纹越来越多,渗出焦黑色的痕迹,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烧过又吐出来。
“你……你根本不懂……”他嘶哑着,“本座乃天道剥离之念,执掌不公,审判堕落……我是规则的一部分!”
“哦。”我打断他,“所以你现在是说,天道专门养条狗来看门,却让你这条野狗在外面流浪?”
我往前走了一步。
“它有编制,你没有。”
他又是一震。
“它能领年终福利——香火腊肉,你能领什么?孤魂野鬼吐你一口唾沫都嫌你脏。”
我再进一步,扇尖点向他眉心那个黑洞:“你说你是审判者?可你连被审判的资格都没有。鬼差点名时跳过你,判官写簿时漏了你,连投胎排队都要把你踢出去——因为你不是‘亡者’,你只是个系统bug。”
他的声音已经不成调:“你……不过是……逞口舌之快……”
“口舌?”我笑了,“我这是帮你整理履历。”
我扇子一展,又弹出一页新记录:
“六百三十年,渊主试图蛊惑一名枉死书生反叛地府,计划周密,动机充分。”我念完停顿一秒,才补上结尾,“结果书生听完冷笑:‘你这气质,连我家看坟的老黄都不如。’”
扇面上的画面换了:一条瘦狗趴在坟头,耳朵竖着,眼神警觉;而一团黑雾正灰溜溜地往山下跑。
我看向他:“知道为什么每次你靠近地府,守门犬都会狂吠吗?不是因为它察觉到危险。”
我逼近,声音压低:
“是因为它闻到了同类的气息——都是没人收留的流浪货。但它好歹还能蹲个门墩儿,你呢?连狗窝都不肯给你搭个棚。”
“轰!”
石壁猛地一震,整片墙面炸开蛛网状裂痕。他的脸彻底溃散,只剩下一团剧烈扭动的黑雾,在空中挣扎了几瞬,终于发出一声极短的哀鸣,像是被掐住喉咙的乌鸦。
我没动。
扇子轻轻一收,那页册子自动缩回夹层。
空气中残留着一股焦味,不是燃烧,更像是某种存在被彻底否定后的余烬。
我退后半步,看着那堵即将坍塌的墙。
“记住了。”我说,“下次再想装大尾巴狼,先去狗市摆两天摊,学学什么叫‘有点自知之明’。”
话音未落,整面石壁轰然倒塌,碎石滚落,烟尘扬起。
烟雾散去后,原地只留下一道焦黑的印子,形状歪斜,像被谁随手抹了一把又嫌弃地擦掉。
我转身,准备离开这片废墟。
可就在我抬脚的瞬间——
晶印突然轻轻一颤。
不是警告,也不是反抗。
它自己转了个方向,正面朝向那堆碎石。
紧接着,扇子夹层里的那页册子,无风自动,翻到了最末一页。
上面原本空白的地方,此刻正缓缓浮现三个字:
**“它看过。”**
我眉头一皱。
还没来得及细看,远处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不是寒星。
也不是鬼王那种张扬的压迫感。
那脚步平稳、规律,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节奏,像是有人踩着刻度行走。
我缓缓抬起左眼。
异瞳映出的画面里,那堆碎石之下,竟有一道极淡的影子正在重组——不是往常的黑雾,而是泛着青灰的冷光,像一块被重新拼接的碑文。
而它的轮廓……
不像人。
倒像是某种跪伏的姿态。
我握紧了扇柄。
扇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像是随时准备离体化剑。
但我没有动。
因为那道影子虽然在动,却没有逼近。
它只是静静地趴在那里,头颅微垂,仿佛在等一个命令。
或者,在等一句宣判。
我盯着它看了三息。
然后,我开口了,声音不大,却穿透了整个废墟:
“谁让你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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