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越来越近，地面的黑血蛛网还在微微震颤。
我没动，扇子垂在袖口，目光扫过那具瘫在地上的银甲躯壳。他喉咙里还卡着半句没说完的话，像是被人从背后掐断了传音。
“主上。”寒星低声道，戟尖点地，指节因用力泛白，“他还没死透。”
“死透了才麻烦。”我往前走了一步，鞋底碾过一块碎玉，“死透了就没人替渊主传话了。”
话音刚落，那具身体猛地抽搐起来。
不是挣扎，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撑开。铠甲缝隙喷出黑雾，眉心朱砂炸裂，一道血纹如藤蔓般爬满整张脸。下一瞬，一股热浪自地底翻涌而上，整条长廊开始发烫。
寒星后退半步：“这温度……不对劲。”
我也察觉到了。空气在扭曲，不是幻术，是真实的高温正在撕裂空间结构。龙宫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好家伙。”我冷笑，“连尸体都不配留下的提线尸龙，现在还要给自己加特效？”
银甲青年缓缓站起，双臂垂落，头颅歪斜，声音却不再是之前的沙哑回音，而是带着一种沉闷的共振：“楚昭……你触犯天序……当以熔心之火……焚尽三魂。”
“又来这套？”我摇扇，“上次说这话的是个冒充城隍的小妖，现在轮到你了？渊主是不是库存不够了，开始批量生产炮灰？”
他没回应，只是抬起手。
刹那间，脚下玉砖尽数爆裂，岩浆自裂缝喷涌而出，瞬间凝成九根赤红巨柱，将我困在中央。热浪扑面，衣袍边缘卷曲焦黑，连呼吸都像吞刀子。
寒星怒吼一声冲上来，却被一道横扫的火浪掀飞，重重撞在墙上，咳出一口血。
“别硬闯！”我大喊，可她已经翻身跃起，双戟交叉砸向最近一根岩浆柱。
“铛——！”
火星四溅，戟身崩出细小缺口，反震力让她虎口裂开，鲜血顺着兵器流下，滴入滚烫的地面，“滋”地化作青烟。
她喘着气抬头，盯着自己锁骨下方——那里契约纹路正剧烈跳动，由暗红转为炽金，像是皮下有熔化的金属在奔流。
“主上……”她喃喃，“你说过，这契是你用血立的。那你疼的时候，我也该能替你扛。”
我没来得及答话，她已将双戟狠狠插入地面，双手按住纹路最亮处，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
“给我——破！”
轰！
金光自她体内炸开，化作一道巨龙虚影腾空而起，龙首高昂，鳞爪分明，竟是以血契之力凝成的本命投影。它没有咆哮，但整个龙宫都在震颤，仿佛远古血脉在回应某种召唤。
巨龙一头撞向封印核心。
岩浆柱应声炸裂，热浪倒卷，我借势跃出，落地时一个踉跄，手臂被飞溅的碎石划出道口子。
寒星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嘴角还在渗血，却咧嘴笑了：“怎么样，这波……算不算狗护主？”
“蠢货。”我一把拽她后撤，避开一截坠落的熔岩，“下次再拿命填漏洞，我就把你扔进冥河喂鱼。”
她嘿嘿一笑，还想说话，却被新一轮震动打断。
那具银甲躯壳站在原地，周身缠绕黑焰，右腿已被喷发的岩浆灼穿，露出森然焦骨，可他依旧稳稳站着，抬手指向穹顶。
整座龙宫剧烈摇晃，地底火脉彻底失控，岩浆如潮水般蔓延，眼看就要吞没整个通道。
寒星撑着戟想站起来，试了两次都没成功。我看了一眼她手腕上的伤，又扫了眼头顶——那里符文密布，正是火脉枢纽所在。
脑子里那本破书终于翻到了新页。
一行批注浮现：【火山喷发第三息，地火灵眼必有0.7秒真空期】。
我冷哼一声，袖中鬼符一闪而出，迎风暴涨，化作百丈符箓横贯穹顶。金光压下，热浪竟为之一滞。
“就是现在。”
我掐准时机，指尖一点符心，低喝：“镇！”
鬼符轰然落下，精准命中火脉源头。
天地骤静。
奔涌的岩浆戛然而止，如同被无形巨手强行冻结，最终凝成一根根黑曜石柱，表面还冒着余烟。唯有那具银甲躯壳踉跄后退，右腿在冷却瞬间炸裂，焦肉翻卷，龙鳞尽毁。
我缓步上前，折扇轻点他鼻尖：“渊主的走狗，连火山都控不稳？真是越养越废。”
他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响，像是想反驳，却只能吐出一团黑雾。
寒星在我身后喘着气，勉强拄戟站直：“主上……他还能动吗？”
“不能。”我看了一眼那具残躯，“意识早就被抽走了，现在只剩个接收指令的壳子。”
她点点头，还想靠近查看，我伸手拦住：“别碰，残留怨念会蚀神。”
她听话地停下，却忽然皱眉：“等等……我怎么觉得……有点晕？”
我也注意到了。她锁骨下的契约纹路虽然黯淡，但皮肤底下仍有微弱金光游走，像是没完全退散。
“血契刚才爆发得太猛，伤了经脉。”我说，“回去让星盘点你。”
她摆摆手：“没事，还能走。”说着迈步向前，结果脚下一软，差点跪倒。
我扶住她肩膀，低声：“逞什么强？”
她抬头看我，眼睛亮得离谱：“可您不是常说，狗崽子就得护主嘛。”
我没接这话，只把她往肩上一搭，拖着往前走。
身后，那具银甲躯壳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地，激起一片尘烟。
通道尽头恢复死寂，唯有我们踩在黑曜石上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走出十几步，寒星忽然开口：“主上，刚才那条龙……是不是……有点像您画过的那个图案？”
“哪个？”
“就是您藏在阁主令背面的那个……盘龙纹。”
我脚步一顿。
那图案不是随便画的。那是三千年前，我在天律司值夜时，偷偷记下的——天命簿封印阵的核心图腾。
“记错了。”我说，“那是我随手涂的，哪来的深意。”
她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但我心里清楚，血契共鸣时那一瞬的波动，和《天命漏洞手册》深处某个未解锁的章节产生了微弱共振。
就像钥匙碰到了锁孔。
又走几步，她忽然身子一歪，整个人往旁边倒去。
我侧身接住，发现她额头滚烫，呼吸急促。
“寒星？”
她睁着眼，瞳孔却泛着淡淡的金，嘴唇微动，吐出几个字：
“主上……它在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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