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的身子一歪，我下意识将她往肩上扛，手臂刚发力，就察觉她皮肤底下有股热流还在乱窜。不是发烧那么简单，是血契在反噬，像烧红的铁丝顺着经脉来回刮。
“别睡。”我拍了下她脸颊，“刚才那句‘它在叫我’，是谁在叫？”
她眼皮颤了颤，声音发飘：“不知道……就像有人在我骨头里敲钟，一下一下的……主上，我是不是快坏了？”
“坏不了。”我把她放下靠墙，从袖中抽出一缕冥河水凝成细线，搭在她锁骨下的契约纹路上。水光微闪，她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但脸上的潮红开始退散。
这招是跟冥河老怪学的，当年他半条命卡在船桨里，就靠这法子吊着魂。我不指望治根，只求让她清醒到能走完接下来的路。
“你刚才爆发血契时，那条龙影……”她喘着气还想问。
“瞎扯。”我打断，“什么龙不龙的，是你自己烧糊涂了看见幻象。”
她咧嘴笑了下，牙龈都泛白：“可您画的那个盘龙纹……真的和天命簿有关？”
我没答。那图案确实不对劲，三千年前我在天律司见过原版，封印阵的核心图腾本该是九首衔尾蛇，不是盘龙。除非——有人后来改过。
正想着，脑子里那本破书突然翻页。
不是自动弹出的那种，是我主动去翻的。以前它总爱自作主张冒批注，像雷劫第十三道卡顿、鬼差打哈欠这种零碎信息，从没给过完整线索。这次不一样，我念头一动，整本书像是活了过来，一页页往后滑。
然后停在某一行。
朱红色的字，像是用刀刻进去的：【龙潭深底，藏逆鳞，触之则天劫至】。
我愣了半秒。
这不是漏洞提示，是警告。而且是第一次明确指出地点和后果——碰逆鳞，立刻引天劫。以往那些批注顶多说“此处因果算不准”“雷灵易偏移”，哪有这么直白的？
更奇怪的是，这行字出现的时间，正好和寒星血契爆发重合。也就是说，不是我发现了它，是它等到了触发条件才显现。
“主上？”寒星见我站着不动，小声唤。
“闭嘴。”我抬手示意她别说话，重新闭眼确认那行字还在不在。
在。而且下面还多了一行小字：【天劫降临前七息，雷核凝于云外】。
我睁眼冷笑。好家伙，渊主这是想拿我当诱饵，逼我进龙潭取逆鳞，再借天劫名正言顺地灭了我？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可他忘了，天劫也不是万能程序，照样会卡bug。
“你还记得刚才火山喷发时，岩浆柱炸开那一瞬吗？”我转头问寒星。
她点头：“您说第三息有真空期。”
“对。”我轻敲折扇，“所有大规模能量释放都有延迟和缓冲，天劫也一样。既然手册告诉我‘雷核凝于云外’，那就说明它还没落地，中间至少有七息空档——够我做点手脚了。”
她说不出话，只是盯着我看，眼神有点发直。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一个小时前她还在咳血，现在听我说要去闯天劫源头，肯定觉得我疯了。但她不了解，真正让我警觉的不是天劫，而是这个批注本身。
它太准了，准得不像漏洞，倒像某种预设程序的启动指令。
就像……有人提前埋好了代码，只等某个条件触发，就自动运行。
而寒星的血契，可能就是钥匙。
“你能走吗？”我蹲下来扶她肩膀。
“能。”她咬牙撑起，手按戟柄借力，“只要不让我躺着，我就还能护主。”
“少来这套肉麻的。”我拽她一把，“真要护主，就管住嘴别乱冲。待会儿我要查点东西，你负责盯住四周动静，听见水响、风声、或者你觉得不对劲的沉默，立刻喊我。”
她点头，勉强站稳。
我们继续往前。通道尽头是一面巨大的水幕，由内而外缓缓旋转，像是被什么力量吸着往中心塌陷。穿过它就是龙潭入口，传说中历代龙王沉眠之地。
越靠近，空气越冷。不是温度低，是那种规则层面的寒意，像站在即将崩塌的桥面上，每一步都在试探承重极限。
寒星忽然拉住我袖子：“主上，等等。”
“怎么？”
“刚才……我又听见了。”她指了指太阳穴，“那个声音，又在敲钟。”
我皱眉。才过去多久，血契余波居然这么快反弹？
正要说话，水幕中心猛地一震。
轰——！
整条廊道剧烈晃动，地面裂开细缝，一股赤金色雷光从潭底冲出，在水幕内部一闪而逝。那光没破水而出，反而被一股无形之力压回深处，像是有人硬生生把天劫塞了回去。
寒星踉跄后退，我一把拽住她手腕。
“别动！”我低喝，“天劫已经启动了，只是被人中途截断。”
她瞪大眼：“谁干的？”
“还能有谁？”我盯着那片翻涌的水，“急着让我下去取逆鳞，又怕我死得太快收不了场——渊主这是在调试程序呢。”
话音未落，脑中手册又跳一行新批注：【逆鳞离位三寸，天劫重启倒计时四十九息】。
我挑眉。原来刚才那道雷是试运行，现在才是正式加载。
“四十九息……”我喃喃，“看来有人比我更着急。”
寒星呼吸变重：“主上，你是说……已经有人先下了龙潭？”
“不一定非得是人。”我冷笑，“也可能是个替身，一具空壳，专门用来碰逆鳞的工具。”
就像之前的龙子，不过是渊主远程操控的一具傀儡。真正的杀招从来不在台前，而在幕后等着收割因果。
我捏紧折扇，袖中鬼符悄然滑入手心。这一趟若真是鸿门宴，那我也得让他知道，请客的代价不小。
“听着。”我转向寒星，“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别轻举妄动。我要看的是天劫怎么启动，而不是陪你玩舍身救主的戏码。”
她张嘴想反驳，我直接抬手盖住她脑袋：“闭嘴，狗崽子。你要是再敢爆血契，我就把你绑在渡魂舟上绕冥河转三百圈。”
她撇嘴，但没再吭声。
水幕仍在旋转，潭底雷光开始频繁闪现，一次比一次亮。我能感觉到空气中雷灵在聚集，像电流爬过皮肤，微微刺痒。
手册最新一行写着：【倒计时二十三息，雷核成型，避无可避】。
我眯起眼。避是不必避了，但我可以改规则。
比如——让这道天劫，劈错人。
“寒星。”我低声，“待会儿我往前走一步，你就往后退两步。要是我让你跑，你就别回头，直接冲出去找星盘接应。”
“那你呢？”
“我？”我勾唇一笑，“我去会会那位躲在后台的程序员。”
她还想说什么，我已迈步向前。
脚尖刚触到水幕边缘，手册最后一行批注浮现：
【楚昭此人，本不存在】。
字迹一闪即逝。
我脚步一顿。
下一瞬，水幕轰然炸开，一道黑影从潭中疾射而出，直扑我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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