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扇扫出的劲风撞上那道扑来的黑影,没碰到实体,只搅起一团灰雾。我收势后退半步,袖口被雾气蹭过的地方立刻泛白,像是被酸液蚀了边。
“假的。”我甩了甩手腕,“连魂气都不肯舍,就敢装偷袭?”
寒星站在我身后两步远,呼吸比刚才稳了些,但握戟的手还在抖。她没说话,只是把双戟交叉横在胸前,摆了个防御阵型——这丫头每次体力不支时都爱这么干,跟当年在渊口摔断腿还非要挡在我前面一个德行。
“走吧。”我抬脚往前迈,“真货不会在这种地方跳脸。”
地面一路延伸到尽头,拱顶高得看不见光,两侧立着几排半埋进墙里的石柜,铜锁全开着,柜门歪斜。有些空着,有些堆着锈透的兵器、碎裂的玉简,还有几件龙鳞甲片,边缘卷曲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
这不是藏宝阁,是仓库。
可就在通道最深处,悬着一页东西。
巴掌大,泛黄,边角烧得参差不齐,像从大火里抢出来又扔掉的废纸。它浮在半空,离地三尺,周身裹着一层幽蓝火焰,火苗不窜动,也不灭,安静得不像活物。
我知道它是谁。
百年前在冥河滩捡到过一片类似的,刚碰就尖叫着吐出一句“你非此界之人”,然后自燃成灰。当时我以为是残破灵器,后来才发现,那是天命簿被撕下来的碎片——专说真相,但只说一半,剩下一半留着坑人。
这玩意儿现在飘在这儿,要么是被人放的,要么……是等我们来的。
“主上?”寒星声音压得很低,“那火……怎么没热气?”
我没答。往前走了几步,脑中那本《天命漏洞手册》一点反应都没有。这说明它不在常规规则漏洞范围内——换句话说,这地方要么是真空区,要么就是陷阱已经超纲了。
我抬手,鬼符滑到指尖。
“别激它。”寒星突然伸手拉住我袖子,“它要是炸了,咱们可能连渣都剩不下。”
“所以才要试试。”我把鬼符往前一递,“它要是怕疼,就会躲;要是不怕,那就是想让我们看什么。”
话音落,那页残卷忽然晃了一下。
蓝火扭动起来,像有看不见的手在上面写字。几息之后,一行字成型:
**楚昭杀劫,在龙潭逆鳞。**
我冷笑:“挺会挑时候。”
寒星倒抽一口冷气:“它说的是您?”
“不然呢?”我眯眼盯着那行字,“说我下一顿该吃素?”
那火舌写的字还在颤,仿佛刚写完就后悔了。紧接着,整张残页猛地一震,蓝火暴涨,又拼出一个新字:
**诳。**
然后,“诳”字脱离纸面,化作一缕黑烟,“嗖”地钻进地板缝隙,不见了。
残页静了下来,火光暗了一圈,像是耗了不少力气。
“它承认自己在骗人?”寒星皱眉,“那是不是说明前面那句是真的?”
“不一定。”我收回鬼符,折扇轻敲掌心,“残页不说全话,这是它的规矩。但它主动掉‘诳’字,等于当众打自己脸——这种操作,通常只有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
“让听的人更信。”
寒星愣住。
我也愣了下。
因为就在我说完这句话的瞬间,脑子里那本破书终于有了动静。
不是弹批注,也不是自动翻页,而是——
我听见了声音。
很轻,像有人在我耳根处念了一句文言文。
【杀劫非外来,因名而生。】
我没动,也没让表情泄露半分。
这句话不对劲。以往手册给的信息都是具体漏洞,比如“雷劫第十三道卡顿0.3秒”,从来不会讲这种模棱两可的哲理梗。而且……它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
除非,它也被残页触发了。
“主上?”寒星见我不说话,小声问,“咱们还去吗?逆鳞那边……”
“当然去。”我抬脚往前走,“它让我别去,我就偏要去;它说我会死,那我非活得让它闭嘴不可。”
“可万一这是渊主设的局……”
“他设他的。”我冷笑,“我走我的。他以为用一张破纸就能让我停步?那他太不了解我了。”
寒星没再问,默默跟上来。
我们穿过藏宝阁最后一条走廊,尽头是一扇青铜门,门缝里渗出淡金色的水光,像是里面有月光照着深潭。门上刻着盘龙纹,龙头朝下,嘴里衔着一颗黑曜石珠。
我伸手推门。
门没开。
倒是那页残卷,不知什么时候飘到了我们头顶上方,火光微弱地闪了闪。
然后,又拼出三个字:
**莫开门。**
我回头看了它一眼:“你刚才说‘诳’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个也假?”
残页不动了。
三息后,它抖了一下,掉下一个字——“莫”字边缘焦黑,落地瞬间化作黑烟,钻进门缝底下。
门缝里的金光忽然暗了半分。
“主上!”寒星猛地拽我后退一步,“刚才……那光动了一下!”
我没挣开她的手。
而是盯着那扇门,缓缓开口:“你知道最恶心的是什么吗?”
“什么?”
“不是有人想杀我。”我勾唇一笑,“是他们总以为,只要告诉我‘你会死’,我就会怕。”
寒星咬了咬嘴唇:“那您不怕?”
“怕啊。”我点头,“但我更怕一件事——如果我不去拿逆鳞,哪天突然发现自己真的不存在了,连个解释都没有。”
她说不出话来。
我抬手,一掌拍在青铜门上。
门开了。
一股温水流迎面涌来,带着淡淡的铁锈味。门后是一条向下的阶梯,每级台阶都嵌着发光的贝壳,一直通向深处。水从上方滴落,在阶梯边缘汇成细流,蜿蜒而下。
残页还飘在门口,火光越来越弱。
“你不进来?”我回头问它。
它没反应。
像是电量耗尽的旧电器,连火苗都懒得跳了。
“算了。”我迈步下阶,“反正你也只能说到这儿。”
寒星紧跟着我,脚步有点虚浮,但没喊累。走到第七级台阶时,她忽然停下。
“主上。”
“嗯?”
“刚才……那句话。”她声音很小,“‘楚昭杀劫,在龙潭逆鳞’——它说的不是地点,是因果。”
我没回头。
“什么意思?”
“它没说您去了会有杀劫。”她抬头看我背影,“它说您的杀劫,本来就在那里。”
我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折扇边缘。
三息后,我继续往下走。
阶梯很长,越往下,空气越沉。我能感觉到规则在变厚,像穿进了一层粘稠的膜。每一步落下,脚下贝壳的光就暗一分。
走到第三十级时,寒星突然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怎么了?”
“血契……又热了。”她按着锁骨下方,脸色发白,“这次不一样,像是……有人在拉它。”
我蹲下来,伸手探她脉门。
脉象乱得像打结的线。
正要说话,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极轻的“啪”。
像是纸页断裂的声音。
我猛地抬头。
那页残卷不知何时追了下来,悬在阶梯顶端,火光只剩一丝游丝。它的边缘正在缓慢剥落,像灰烬一样飘散。
最后一行字,由火舌勉强拼出:
**你若存在,何须证明?**
字还没写完,整张纸就塌了下去。
蓝火熄灭,残页化作飞灰,顺着水流卷入黑暗。
我盯着那片消失的地方,很久没动。
寒星喘着气站起来:“主上,我们……还要下去吗?”
我没有回答。
而是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左眼上的琉璃镜。
镜片很凉。
下面的路,更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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