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酒会、画廊与交错的视线
“云端画廊”坐落于城市顶级的商务区，占据着一座摩天大楼的顶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仿佛将整条银河踩在脚下。内部灯光设计极尽巧思，柔和的光线聚焦在一幅幅抽象而富有张力的画作上，空气中流淌着低回的爵士乐与香槟气泡细微的破裂声。
陈默穿着熨帖的深色西装，穿行在衣香鬓影的人群中。他努力让自己显得从容，与相识或经人引荐的投资人、行业精英寒暄交谈，适时地介绍“星轨”项目的理念与前景。魏子清是个四十岁左右、气质儒雅的男人，与他简短交谈了几句，对“情感计算”的方向表示了兴趣，但态度保留，更像是一种礼貌的观望。
一切都符合这种高级别酒会的规则——礼貌，疏离，利益在觥筹交错间被小心地掂量和试探。
然而，陈默的心却无法完全沉浸其中。苏小暖离开时那破碎而绝望的眼神，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他的意识深处，让他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举杯的动作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他不断地看向入口处，一种连自己都觉得荒谬的期待在心底滋生——也许，她会冷静下来，也许，她会出现？
就在他与一位媒体人交谈的间隙，目光无意间扫过画廊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时，他的呼吸猛地一滞。
苏小暖。
她真的在这里。
不是他想象中那种赌气追来的样子。她安静地站在一幅巨大的、以深蓝和银白为主色调的抽象画前，画布上扭曲交错的线条仿佛冻结的浪潮与碎裂的星光。她穿着一件他从未见过的、设计简洁的黑色连衣裙，勾勒出纤细的身形，侧脸在画作冷调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和专注，与周围喧嚣的人群格格不入。
她怎么会在这里？
陈默的心跳骤然失序。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朝她走去。
然而，就在他脚步将要迈出的瞬间，一个身影先他一步，走到了苏小暖的身边。
是林薇。
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西装套裙，与酒会的氛围有些微妙的出入，却自带一种掌控全局的气场。她手里端着一杯清水，站到苏小暖身旁，没有看她，目光也落在那幅画上。
陈默的脚步僵住了，下意识地隐入一根装饰柱的阴影里，心脏莫名地收紧。
林薇怎么会主动去找苏小暖？
角落里的对话声很轻，隔着一段距离和音乐，听不真切。但陈默能看到林薇的侧脸，她的表情依旧是惯常的平静，嘴唇微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苏小暖起初没有什么反应，依旧盯着画作。渐渐地，她的身体微微绷紧，然后，她转过头，看向了林薇。陈默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她放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
林薇似乎并没有说太多。她抬起手，用指尖，极其轻缓地，虚虚拂过画作下方标注的作者名——一个陈默并不熟悉的名字。然后，她侧过头，对苏小暖说了最后一句话。
那句话似乎很短。
苏小暖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林薇。
林薇却没有再多言，她收回手，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目光平静地迎上苏小暖震惊的视线，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场再寻常不过的艺术评论。
然后，她转过身，像来时一样从容，径直朝着酒会的中心区域走去，很快便融入了人群，与几位重要的宾客交谈起来，仿佛刚才那个角落里的插曲从未发生。
只剩下苏小暖一个人，依旧僵立在原地，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雕像。她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困惑，以及一种……陈默无法解读的、近乎恐惧的情绪。
她死死地盯着那幅画，又猛地转头看向林薇消失的方向，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陈默站在阴影里，心脏沉沉地跳动着。他听不到她们说了什么，但林薇那看似随意的举动和最后那句话，显然给苏小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那是什么？警告？提醒？还是……别的？
他看到她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周围崩塌。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和想要知道真相的冲动，驱使着他想要立刻冲过去。
可就在他准备现身的时候，苏小暖却猛地动了。她像是突然从梦魇中惊醒，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几乎是跑着，冲向了电梯口，甚至没有注意到隐藏在柱子后面的陈默。
她的背影，仓皇，无助，带着一种仿佛发现了什么可怕秘密的惊恐。
陈默看着她消失在电梯里，下意识地追了两步，却又猛地停住。他环顾四周，酒会依旧在继续，魏子清正与旁人谈笑风生，林薇在不远处与人举杯……他不能就这样贸然离场。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胸腔里却像是被塞进了一团乱麻，纠缠着对苏小暖的担忧，对林薇举动的猜疑，以及一种事情正在彻底失控的强烈预感。
他重新端起酒杯，试图回到之前的社交节奏中，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颤抖。窗外的城市夜景依旧璀璨，却再也无法映入他的眼底。
苏小暖仓皇逃离的背影，和林薇那讳莫如深的侧影，在他脑海中反复交错。
她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看似平静的画廊角落，究竟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暗流？
而这一切，又与即将到来的发布会，有着怎样的关联？
陈默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漩涡边缘，而漩涡的中心，是他无论如何也想要抓住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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