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后的药圃在暮春时节热闹得像片小天地。清神花的紫雾漫过竹篱笆，玄水莲的碧叶浮在石砌的小池里，青云木的新枝顶着嫩红的叶芽，连最娇贵的凝冰草都舒展开叶片，在半阴的角落泛着莹光。
林安蹲在药圃边，正教几个孩子辨认草药的根须。小穗捧着本被翻得卷边的图谱，指着一株开着细碎白花的植物：“先生，这是‘醒神草’对吗？墨渊先生说，它的根能治风寒。”
“没错。”林安用小铲子轻轻拨开根部的泥土，露出下面纺锤状的块根，“但要注意，它的叶子有毒，采挖时得用灵泉水洗过手才能碰别的草药。”他示范着如何用聚灵珠母的灵气催使块根成熟，白色的根须在灵气滋养下，很快变得饱满莹润。
阿依娜在另一边教孩子们提炼花露。石桌上摆着十几个陶瓮，里面浸泡着清神花和伴灵草，她正用玄水珠的蓝光加热瓮底，蒸汽顺着竹管凝结成晶莹的露滴，滴进下面的玉瓶里，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香气。
“火候要匀，太急了会破坏花露的灵气。”阿依娜握着一个净灵宗男孩的手，引导着他控制灵力，“你看这露滴，要像清晨的露水那样透亮，才算成了。”
男孩屏息凝神，额头上渗出细汗，玄水珠的蓝光在他掌心忽明忽暗，终于稳住了火候。第一滴带着淡紫色光晕的花露滴进玉瓶时，周围的孩子们都拍手欢呼起来，连蹲在篱笆外的灵鸟都歪着头，仿佛在看热闹。
铁山扛着个新做的竹架走进药圃，架上挂着一排排晾晒的草药，有带着绒毛的防风，有根茎粗壮的黄芪，还有切成薄片的灵参，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洒在上面，让药香愈发浓郁。“林安，这架子够结实吧？总宗的药农说，这么晒出来的草药，灵气能保留八成。”
石磊跟在后面，手里拿着本厚厚的《离尘界草药志》，书页上贴满了孩子们采集的草药标本，旁边还用稚嫩的笔迹标注着采集时间和用途。“我把孩子们的发现都记下来了，这株‘石上莲’就是小穗在聚灵潭的石壁上找到的，墨渊先生说很罕见呢。”
小穗听到自己的名字，骄傲地挺了挺胸，手里的小药锄握得更紧了。
傍晚的药圃总带着种特别的安宁。孩子们散去后，林安和阿依娜会坐在池边的石凳上，看着夕阳给花叶镀上金边，听着远处学堂传来的晚读声。玄水珠的蓝光偶尔滴落在池里，惊起一圈圈涟漪，搅碎了晚霞的倒影。
“你看那株青云木。”阿依娜指着篱笆边的小树，树干上系着根红绳，“是上个月小穗他们亲手栽的，说要让它陪着学堂长大。”
林安望着那棵已有一人高的小树，树皮上还留着孩子们刻下的歪扭名字，忽然觉得，这或许就是传承最好的样子——不用刻意说教，只用日复一日的陪伴，让种子在心里发芽。
这天夜里，珠母村忽然下起了暴雨。狂风卷着雨点砸在药圃的竹篱笆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林安和阿依娜披上蓑衣，提着灯笼往药圃跑，远远就看到一片晃动的光点——是孩子们举着自制的纸灯，正在抢救被风吹倒的草药。
小穗抱着一捆清神花，背都被雨水打湿了，却固执地用身体挡住风；那个净灵宗的男孩跪在泥里，正用石块加固聚灵阵的玉片；还有几个孩子手拉手围着育苗棚，用身体组成人墙抵御狂风……
“你们怎么来了？”林安心疼地给孩子们披上蓑衣，指尖的聚灵珠母灵气涌出，在药圃上空撑起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最烈的风雨。
“先生说过，草药是我们的朋友。”小穗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不能让它们被风吹坏。”
阿依娜的眼眶有些发热，玄水珠的蓝光在药圃里流转，修复着被吹断的花枝，安抚着受惊的灵草。孩子们也学着她的样子，用自己微弱的灵气滋养着草药，纸灯的光晕在雨幕中摇晃，像一颗颗倔强的星辰。
暴雨过后的清晨，药圃竟没受太大损失。被吹倒的草药重新栽回土里，育苗棚的灵蚕丝虽有破损，里面的幼苗却安然无恙，连那棵青云木都挺直了腰杆，叶片上的雨珠在阳光下闪着光。
孩子们来上学时，看到药圃的样子，都欢呼起来。小穗发现自己栽的醒神草不仅没死，还冒出了新的芽，高兴得围着它转了三圈。
林安站在药圃边，看着孩子们小心翼翼地给草药松土、浇水，忽然想起玄水道人说过的话：“灵脉的传承，从来不在典籍里，而在人心上。”他转头看向阿依娜，她正望着孩子们的背影微笑，玄水珠的蓝光在她掌心流转，映着晨光，温暖得像春天的太阳。
属于他们的故事，在这百草园的芬芳与稚子的守护中，愈发醇厚。那些被小心呵护的草药，那些被认真传递的知识，那些在风雨中亮起的灯火，都在诉说着最简单也最坚韧的道理——守护，从来不是一代人的事，而是像这药圃里的新苗，一茬接一茬，生生不息，直到很远很远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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