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最后的意识，停留在旅游时脚下大地的疯狂怒吼，以及漫天倾泻的沙石。
不是尖锐的刺痛，而是某种更深处、更广泛的钝痛，像是每一寸骨头都被碾过，然后又被勉强拼凑在一起。顾临最后的意识，还停留在旅游时脚下大地的疯狂怒吼，以及漫天倾泻的、令人窒息的海量沙石，那种被整个世界活埋的绝望感。
再睁眼，首先感受到的是灼热。干燥、粗粝的风裹挟着沙粒，像无数细小的鞭子抽打在脸上，带来轻微的刺痛。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气味蛮横地钻入鼻腔——铁锈的腥气、炸药残留的刺鼻硝烟、某种有机物腐烂的甜腻臭气，以及无处不在的尘土味，它们混合成一种唯有战场才能酿造出的独特“香水”，呛得他喉头发紧，猛地侧头咳嗽起来，肺叶一阵撕扯般的疼痛。
【警告：检测到生命体征剧烈波动。意识绑定程序中断…正在尝试重新连接…】
一个极其微弱，仿佛接触不良的电台信号，断断续续在他脑海深处响起，带着非人的电子合成质感。
顾临晃了晃仿佛灌满了铅浆、嗡嗡作响的脑袋，艰难地用胳膊撑起上半身。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肌肉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当视线终于聚焦，看清眼前的景象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几乎停止。
这里根本不是他预想中的地震废墟或是救援帐篷。
“这里是……”一个荒谬绝伦、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他，带来一阵冰凉的战栗。
这街景的布局，这残骸的分布，这死寂中弥漫的危险气息…太他妈熟悉了！
“巴克什市外围废墟？我…我穿越到《三角洲行动》里了？！”
作为这款游戏的骨灰级玩家，他对这张被称为“新手坟场”的地图熟悉得跟自己家客厅一样。左边那栋半塌的二层小楼，没记错的话楼顶，会有个大武器箱，希望没有枪弹分离；右边拐角那辆烧得只剩空壳的皮卡后面，按照游戏机制，偶尔会刷新一个落单的、喜欢蹲守的敌人。
【连接成功。基础环境扫描启动…检测到高浓度硝烟成分、多种重金属微粒、低频加密无线信号辐射…综合判定为：高度危险冲突区域，建议立刻寻找掩体。】脑海里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清晰稳定了不少，但依旧冰冷得不带丝毫感情。
“谁？系统？”顾临先是一惊，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恐惧和病态兴奋的情绪涌了上来。穿越标配，虽迟但到！
【可称呼我为‘灵枢’。状态：核心数据库严重缺失，功能模块残损…正在尝试适配当前世界规则…】
“灵枢…”顾临没时间细究这文绉绉的名字背后有什么深意，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粗鲁的叫嚷声，从他记忆中的那个“敌人刷新点”方向由远及近传来。
作为这款游戏的骨灰级玩家，他对这张新手地图熟悉得跟自己家客厅一样。左边那栋半塌的二层小楼楼顶，有个弹药箱；右边拐角停着的那辆烧焦的皮卡后面，偶尔会刷新一个落单的敌人。
【连接成功。基础环境扫描启动…检测到高浓度硝烟成分、低频无线信号辐射…判定为高度危险冲突区域。】脑海里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清晰稳定了不少。
“谁？系统？”顾临先是一惊，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涌了上来。穿越标配，虽迟但到！
【可称呼我为‘灵枢’。状态：核心数据库严重缺失，功能模块残损…正在尝试适配当前世界规则…】
“灵枢…”顾临没时间细究这名字的含义，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嚷声从他记忆中的“敌人刷新点”方向传来。
“在那边！别让那阿萨拉的杂种跑了！”
“抓活的！他知道他们指挥点在哪！”
声音是哈夫克士兵的！说的是英语，带着浓重的口音，和游戏里一模一样！
顾临的心脏狂跳起来，肾上腺素开始飙升。他不是在玩游戏，死了可没有重来机会！他猛地环顾四周，连滚带爬地缩进旁边一个只剩半截的混凝土排水管里，屏住了呼吸。
几乎就在他藏好的下一秒，三个穿着土黄色数码沙漠迷彩、端着制式步枪的哈夫克士兵冲过了拐角。他们战术动作娴熟，两人警戒前方，一人侧身掩护后方。
而在他们前方，一个穿着拼凑起来的本地服饰、肩膀上缠着渗血绷带的青年，正踉跄着向前奔跑，眼看就要被追上。
“妈的…”顾临暗骂一声。是阿萨拉抵抗军的人，游戏里的友方单位。
【检测到敌对武装单位x3，装备‘执法者’突击步枪。友方单位x1，生命体征低下。】“灵枢”的提示音冷静地响起。
怎么办？眼睁睁看着这Npc死？
顾临的目光飞速扫过自己所在的排水管内部，除了几块碎石和一堆干燥的不知名动物粪便，空空如也。
武器！他需要武器！
游戏知识在他脑中疯狂闪现。对！武器箱！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点头，目光锁定在左侧那栋半塌小楼的二楼。按照游戏设定，那里应该有一个…
【目标建筑二楼平台，检测到标准制式金属箱体，外部标识模糊。】“灵枢”的声音适时印证了他的猜测。
“干了！”顾临一咬牙。他看了一眼那几个越来越近的哈夫克士兵，又看了一眼那个快要力竭的阿萨拉青年。
他深吸一口气，趁着背对他的那名哈夫克士兵转头看向另一侧的瞬间，如同猎豹般从排水管中窜出，用尽全力冲向那栋破楼！
“有人！”一名哈夫克士兵还是发现了他，立刻调转枪口。
“砰！砰！”
子弹打在顾临身后的断墙上，溅起一串火星和碎石屑。顾临感觉自己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他连滚带爬地冲进小楼，沿着摇摇欲坠的楼梯扑上二楼。果然，一个墨绿色的武器箱就静静地躺在角落，箱盖上落满了灰尘。
“保佑里面有点好东西…”顾临扑到箱子前，手忙脚乱地掀开箱盖。
没有想象中琳琅满目的枪械。箱子里只有几个压满子弹的步枪弹匣，两颗破片手雷，一把锈迹斑斑的、像是用来剪铁丝的重型老虎钳？
“操！”顾临忍不住骂出了声。这开局装备也太寒酸了！
楼下的脚步声和叫骂声已经逼近楼梯口。
没时间犹豫了！
他一把抓起那两个手雷，又毫不犹豫地抄起了那把沉甸甸的锈蚀老虎钳。这玩意儿虽然离谱，但总比赤手空拳强！
【建议：投掷爆炸物制造混乱，利用建筑结构周旋。】“灵枢”给出了冰冷的战术建议。
“用你说！”顾临低吼一句，猛地拔掉其中一个手雷的保险销，心中默数两秒，看也不看就朝着楼梯口下方扔了下去！
“手雷！”
楼下传来惊恐的喊叫和匆忙躲避的混乱声响。
“轰！”
爆炸声震得顾临耳朵嗡嗡作响，尘土簌簌落下。他没有任何停顿，在爆炸响起的瞬间，就端着那把可笑又致命的老虎钳，如同猛虎下山般冲下了楼梯！
烟雾和尘土中，一名被冲击波掀翻在地的哈夫克士兵正晃着脑袋试图爬起来。顾临眼中狠色一闪，右手抡圆了那把沉重的老虎钳，带着风声，狠狠地砸在了对方戴着钢盔的太阳穴上！
“嗙！”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那士兵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瘫软下去。
顾临看也不看，顺手捞起他掉在地上的“执法者”步枪，枪口瞬间指向另外两个被爆炸波及、刚刚稳住身形的敌人！
“哒哒！哒哒哒！”
短促而精准的点射。游戏里千锤百炼的肌肉记忆在此刻救了他的命。
两名哈夫克士兵胸口爆开血花，难以置信地倒了下去。
世界瞬间安静了。只剩下顾临粗重的喘息声，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硝烟与血腥味。
顾临站在原地，手里端着冰冷的步枪，脚下是温热的尸体，那把沾着血迹和脑浆的锈蚀老虎钳还紧紧握在另一只手中。
【威胁清除。环境安全评估：暂时安全，建议尽快撤离。】
“灵枢”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生死搏杀只是一次寻常的数据刷新。
那个受伤的阿萨拉青年挣扎着靠在墙边，看着顾临，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撼。
顾临没有看他，他的目光落在手中那把滴着血的老虎钳上，粗糙、锈蚀，却在此刻显得无比沉重。指尖传来金属冰冷的触感和一丝黏腻，那是刚刚被他亲手终结的生命留下的余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咙发紧，但他强行压了下去。
这不是游戏。
死了，不会在重生点复活。
杀了人，手上就真的沾了血。
空气中弥漫的硝烟与血腥味无比真实地钻进鼻腔，提醒着他这个世界的残酷法则。
他深吸了一口这灼热而刺鼻的空气，将那股翻涌的不适感硬生生咽回肚子里。目光从老虎钳上移开，扫过地上散落的武器和弹匣，最后投向远处那片被战火蹂躏得支离破碎的废墟，以及更远方昏黄无际的天空。
陌生，危险，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一个念头，如同荒野中的火星，在他心底悄然亮起，微弱，却顽强。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一丝混杂着后怕、茫然，以及一丝被这极端环境逼出来的、扭曲的兴奋感的笑容，在他脸上缓缓绽开。
“看来……得先想办法活下去了。”他低声自语，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用我自己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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