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下达后的日子,仿佛骤然间按下了缓速的机括。曾经门庭若市的镇北侯府,在萧衍正式交卸所有实职后,渐渐恢复了深宅大院应有的宁静。那些揣度、试探、逢迎的视线,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真正的亲友,偶尔递来问候的帖子和真心祝福。
离京那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没有惊动太多人,几辆看似普通的青篷马车悄然驶出侯府侧门,后面跟着装载必要行李的箱笼。轻车简从,不似昔日太师出行,倒像是寻常富户举家迁居。
我抱着有些兴奋、扒着车窗向外张望的静姝,明远则安静地坐在我身侧,小手紧紧攥着父亲临行前送他的一柄未开刃的小小短剑。萧衍一身玄色常服,坐于主位,闭目养神,直到车轮碾过城门青石板的声响传来,他才缓缓睁开眼,撩开车帘,回望了一眼那渐行渐远、巍峨森严的皇城。
目光平静无波,无眷恋,亦无感慨,如同只是告别一处暂居的客栈。
“爹爹,我们以后还回来吗?”静姝扭过头,奶声奶气地问。
萧衍放下车帘,将女儿捞进怀里,语气温和:“静姝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京城,或许会回,或许不会。”
“那我们去哪里呀?”静姝继续发问,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萧衍看向我,唇角微扬:“先去江南,看你娘亲念叨许久的荷花酥,可还似当年滋味。”
我们的行程并不急促,如同春日里慵懒的云,随风而行。萧衍似乎彻底抛开了过往的身份,不再是那个需要时刻权衡、算计的权臣,只是一个陪伴妻儿的普通男子。
我们沿着运河乘船南下,看两岸青山如黛,稻田如茵。他会在清晨陪明远在甲板上练一会儿基础拳脚,会在午后指点他读几页山河志异,而非圣贤经义。对于静姝,他更是极尽耐心,回答她无数个“为什么”,陪她看水鸟掠过水面,看渔翁撒网捕鱼。
船至扬州,我们弃舟登岸,寻了一处临水的清雅小院暂住。此处并非我们当年住过的别院,却别有一番市井烟火气。清晨,他会牵着我的手,带着好奇的明远和蹦蹦跳跳的静姝,去逛热气腾腾的早市,听小贩悠长的吆喝,买刚出笼的蟹黄汤包和三丁包。他会皱着眉尝试我推荐的各种街边小吃,然后在静姝期待的目光下,勉强咽下,引得我忍俊不禁。
我们去了瘦西湖,租一艘画舫,慢悠悠地漂在湖上。明远像个小学究,对照着景致辨认诗文;静姝则对船娘唱的吴侬软语小调更感兴趣,咿咿呀呀地跟着学。萧衍靠在舫窗边,一手揽着我,一手随意地搭在膝上,目光悠远地看着湖光山色,许久,轻轻叹谓一句:“如此光景,方觉不枉此生。”
在江南盘桓数月,赏遍春末夏初的繁花似锦,尝遍各色时令菜蔬点心,我们再次启程。这一次,方向是西行。过金陵,溯江而上,入蜀地,看险峻三峡,听猿声啼鸣。萧衍对地理军事的敏锐仿佛刻在骨子里,他会指着某处险要关隘,对逐渐懂事的明远讲解昔日战事,分析地势利弊,那并非教导,更像是父子间的闲谈分享。
我们也曾偏离官道,深入一些宁静的村落。在蜀地一个小山村,我们借宿在一户农家,院里有棵巨大的银杏树。傍晚,我们坐在树下石凳上,看炊烟袅袅,听鸡犬相闻。静姝和村里的几个孩童很快玩到一起,追逐着毛茸茸的小黄狗,笑声清脆。明远则被老农编竹篾的手艺吸引,安静地坐在一旁观看。
萧衍握着我的手,掌心温暖干燥。夕阳的余晖透过银杏叶的缝隙,洒下斑驳金光。“知知,”他低声唤我,“若我们早年便如此,可好?”
我靠在他肩头,看着眼前这幅恬淡的田园画卷,心中被巨大的安宁和满足充盈。“现在,也很好。”我轻声道,“不早不晚,刚刚好。”
他轻笑,揽紧了我的肩膀。
这一路,我们看遍了名山大川的壮阔,也体会了寻常巷陌的温情。没有政务缠身,没有阴谋算计,只有彼此,和一双日渐成长的儿女。萧衍眉宇间最后一丝属于朝堂的冷硬与沉郁,也在这山水之间,在孩子们的欢声笑语里,被渐渐抚平,化为一种从容平和的气度。
我们携手,用脚步丈量着这片他曾守护过的江山,也将我们的身影,印刻在了这万里河山之间。前路尚远,风景无限,而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慢慢行去。
喜欢恶毒女配今天也在装乖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恶毒女配今天也在装乖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